太子躲开李渊那双锐利的目光,感到耳根有点发热。
在西征之前,他是力主迁都反对西征的,如今西征既成事实,他又为西征说好话,前后判若二人。
此刻听父皇这句不冷不热的话,他便有些惭愧。可是无论如何,目前阻止世民调兵是头等大事,甚至可以说,这是决定他们之间的成败之举,生死之争。
如果调兵成功,西线告捷,他便在父皇面前彻底失宠,父皇早有费长立幼之心,世民接他太子之位便成定局。如果有一天世民真的继承大统,他能不把曾经多次yu置他于死地的异党斩尽杀绝!想到这些,太子不禁毛骨悚然。
“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我大唐若能不战而使突厥臣服倒是好办法,但突厥兴兵百万,连克我六州,气焰之嚣张大有要一口吞下我大唐之势,如此情势,我大唐能不与他兵戎相见吗?西征突厥,朝中百官、将士、百姓与父皇同心同德,此为正义之战,无往而不胜,突厥深入我境,地理环境不熟,后援也不会充足,这便失天时、地利,我大唐多年征战,将士骁勇,同仇敌忾,不战则已,战则勇猛无比,所以西线告捷是指i可待的。”
李渊一直闭目听着,不时也颔首点头。太子一边说话,一边留意李渊的神se。
太子说完话,李渊沉吟半刻道:“你能这么看便好,你们兄弟几个向来不和,鸡猪狗斗,这大唐江山打下来是靠你们同心协力,将来掌管治理这江山还是靠你们同心协力,你们这样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朕就担心这大唐江山会垮在你们手里。”
李渊说着,目光盯住太子的脸,太子感到这双目光深不可测,他摸不准这双目光背后深藏着什么。
有时候,他也仿佛感到父皇对他的关爱,但更多的时候是感到那种训责的不冷不热,这种不冷不热让他很难揣摩,就更让他感到险峻和危机。
西征之前他力主迁都,对突厥持退让之策,接着是伊德妃诬陷世民的事件败露,使最初犹豫不决的父皇同意了世民西征的主张,这一切都在说明父皇的感情已基本倾向了世民了,倘若这次再让世民西征成功,便什么都完了。
“父皇说的是,”太子道,“世民和元吉是有前嫌,这次西征父皇让他俩挂帅目的就是让他们协力同心,摒弃前嫌。等西征告捷,俩位兄弟回来,我把太子位让了,二弟功大,仁心厚德,有君皇气魄,将来继承大统定能治理好国家的。”
李渊一听太子这话,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心想:“太子什么时候变的这样谦和了,他和元吉多次yu置世民于死地,自己也多次受了迷惑,几曾冤枉了世民,这些都是缘于这太子位的争斗,如今他为何变得这么谦和了?”
遂抬起头来,盯住太子的脸道:“你们也不要为这些事情想得太多,你们只要安了本分,朕心里自然有杆秤的。”
“是的,”太子道,“儿臣听着父皇话,从这西征和伊妃的事上,儿臣反省了许多了。”
他看着李渊又把眼睛闭了起来,遂壮了胆道:“儿臣想,这次西征几乎调了全国之兵,目前东线就李都督三十万守军,东突厥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入侵的可能。如今西线开战,为防东线突厥乘机入侵,朝廷应随时督察东线防务,以防万一才好。”
太子说道,偷偷看了李渊神se。
李渊听太子说话,不禁jing觉起来,太子忽然关心东线防务,他究竟想干什么?
李渊不是不明白东线的防务的重要,但估计东突厥目前也不敢轻举易动,东突厥敢不敢入侵,关键是西线战事的成败,倘若西线战败,东突厥会乘机而入,瓜分中原,倘若西线成功,东突厥有几个胆儿敢入侵呢?
即使东线调兵,东突厥果然入侵,能在三两个月解决西线战事,再回过头来消灭东突厥也是绰绰有余。
太子莫不是也琢磨起调兵之事?要是这样,这两个畜生必先有密谋了,自己一片心血算是白费了。想着,遂试探道:“你看如何防务好呢?”
太子一听,以为李渊有心于东线防务,心里遂一喜,说道:“臣儿愿往东线督察,与李都督共同防御东突厥。”
李渊一听,咬牙暗骂道:“这畜生果真仍不死心。”遂盯住太子的脸道;“你不要再顾问军队的事,东线防务有李都督,朕是放心的,留你在京城,是让你协理些政务,军队的事,朕自有安排的。”
李渊这一番不轻不重的话,说得太子脸se骤然变得惨白,他从李渊那道目光中感到了一丝透骨的寒意,这寒意直透他的心头,他心里想:“完了,他这太子当到头了,只要世民西线告捷,班师回朝之i便是他的末i。”
他不知何时从垂拱殿转回东宫来,在前庭花园走来走去。那时chun意将尽,院中玫瑰、牡丹花期盛过,地上落红点点,花树枝头已显出衰败景象来。太子觉得他就像这院中的玫瑰、和牡丹,当了几年太子,红极一时,眼看要chun尽红衰,心底仿佛灌进了一碗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