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后听壁角的两人只好乖乖从暗处走出来。吟芳见被人窥见,慌忙背身躲到七郎身后;而七郎见兆言与颖坤一同出来,脸色顿时黑了几分,目光如炬地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陛下怎么也在这里?”
“陛下也来为贵妃求福。”
“朕拜访玉真公主……”
两人同时开口,兆言被其他二人注视,打个哈哈:“两件都是,顺路,顺路。”
七郎道:“陛下日理万机忙于政务,拨冗来这荒僻郊野深山寺院,一走两日,似乎不是很顺路吧?”
兆言被他瞪得心虚,指着七郎对颖坤笑道:“你看,他果然是越来越像六郎了,对朕也这么凶。”
七郎冷冷道:“陛下说对了,在回护自家兄弟姐妹这一点上,臣和六哥确实一样。陛下此番微服出宫,太后和贵妃知道吗?”
颖坤叫了他一声:“七哥!”虽然太后和皇帝没有传出不和实闻,但是作为太后的亲弟在皇帝面前这样说话,确实有僭越造次之嫌。兆言是她和七郎的晚辈,幼时往来甚密所以私下平易随和,但他毕竟是皇帝。
兆言果然敛起笑容,挺胸站直正色道:“玉真公主在此地清修,朕一来造访姑母,二来为妃子孩儿求个平安,有何不可让太后知晓?倒是你们两个,宁远将军,兰陵郡君,夤夜在此荒僻之地相会,孤男寡女,恐怕更不妥当吧?”
兆言登基后,太后对杨公及诸子追赠褒奖,杨夫人受封国夫人,儿媳辈吟芳品级最高,为兰陵郡君,除了她的丈夫六郎曾教授过皇帝习武,其中自然也有贵妃妹妹的缘故。
吟芳听他叫了自己封号,只得从七郎背后出来,跪下叩见。
七郎被他激起怒气,讥嘲道:“孤男寡女夤夜相会的可不止我们这一对。”
兆言道:“颖坤和玉真公主一样,都是朕的姑母,岂能算私会?”
“难为陛下还记得她是您的姑母呢!”
两人面红耳赤眼看就要吵起来,颖坤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君臣争论朝政国事也就罢了,因为私底下和哪个女人碰面而争吵算怎么回事?而且她跟兆言,和吟芳七郎的关系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她连忙上去劝架,拦住自己兄长,对兆言跪下道:“陛下息怒,七哥心绪激动口出不逊,臣愿代其受过,求陛下勿责!”
那两人许是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份,君臣有别,各自退开一步。颖坤连连拉扯七郎衣角,他才不情不愿地跪下,口中道:“臣僭越失礼,陛下恕罪。”
兆言摆出皇帝的威仪道:“你俩方才所言所行朕都听到看到了,这事宁远将军打算如何妥善处置?”
七郎话中带刺:“臣不像有的人,对心爱的女子自当明媒正娶。”
兆言冷笑道:“兰陵郡君是你哥哥的遗孀,贵妃的姐姐,诰命在身,你倒说说看,要如何明媒正娶?”
七郎被他噎住:“臣当禀明母亲,请大人做主。”
“既然受了朝廷诰命,婚事就不只是家事私事,齐国夫人也做不了这个主。郡君岂能说改嫁就改嫁,置亡故的六郎于何地,旁人该如何评说他的身后名?”
七郎这下真被他问住了。他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自己,但是六郎乃至爹爹的名声不能不顾。遗孀改嫁,担污名遭非议的当然是不会还嘴的六郎,死了还要被自己亲弟弟扣一顶绿帽子。
兆言看他沉默不应,叹道:“人生在世有许多无可奈何,不是你想的就一定能做,七郎可体会到了?”
吟芳一直默默跪在一边,此时伏地叩道:“陛下,此事因妾而起,都是臣妾的过错,与七郎无干。先夫的名誉重于妾命,绝不能令他节义蒙污。臣妾今日一时迷了心窍,求陛下网开一面,妾愿一世为夫守贞,再不起妄念。”
七郎煞费苦心才让吟芳微微动摇,一句话就又回去了,急道:“吟芳,你别听他……”心气不平转向兆言:“臣与吟芳互有情意,陛下是看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吗,何必如此?”
兆言道:“朕并非棒打鸳鸯,只是提醒你,凡事谋定而后动,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的事就别急着下手,想好了再去做。”
七郎语气稍平:“陛下言之有理,那陛下现在做的事经过深思熟虑了吗?昨日朝上还听说陛下今天打算检视国库,现在却在洛阳城外几十里的寺院里,还是微服出巡,也是临时起意才来的吧?”
颖坤不明白七郎为何如此针对兆言,语气嘲讽话带敌意。别说皇帝是来探望玉真公主、替贵妃母子求平安,就算他只是厌烦了深宫出来游玩,也没什么好深思熟虑的。
兆言沉默片刻,对跪着的三人道:“都起来吧,今日事乃你们家中私事,朕不会过问。天色不早了,别在山林里游荡,都回去吧。”
吟芳谢恩起身,七郎却道:“末儿,你帮我送吟芳回西院可好?”
颖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兆言。兆言向后方招一招手,齐进立刻拎着灯笼和侍卫们围拢上来。当着外人的面,七郎当不至于再对皇帝出言不逊失礼不恭,她便从齐进手里接过一只灯笼,另有两名侍卫跟随,往西去送吟芳回房。
送归吟芳从西院回到住处,院子里还遍布卫士,齐进也侍立在门外檐下,看来皇帝还没走。她上去问道:“陛下可在此处?”
齐进道:“陛下正与将军同室议事。”
按照先前两人那火药味十足的拌嘴,她可不信他们俩现在会坐下来商讨国家大事。连齐进都守在外面,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