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脱离马鞍飞在空中,手却叫人拉住了。兆言从马上跃起,空中扑向她一把抄住抱在怀中,两人沿着山势斜坡一路翻滚下去。
坡上既有嶙峋山石又有灌木硬枝,颖坤被他抱紧护在怀里,还是震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一直滚到坡底凹谷里才停住,颖坤垫在下头,后脑勺撞在一块石头上,眼前阵阵发黑,闭眼躺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兆言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她以为他受伤昏迷,睁开眼发现他也醒着,脸就在她上方数寸,昏暗中看不清五官神情,却有一线光亮照见他眸中幽暗之色。
她连忙问:“陛下,你没事吧?”
身体一抬碰到了他,就听他吃痛倒吸一口冷气。颖坤伸手一摸,摸到他腰间背后的罩甲撕破了好大一道口子,还有点湿漉漉的,连忙一手扶住他坐起来。就着林中微光,赭黄罩甲撕成两截,露出里面的衬袍中衣,素白绫罗上洇出点点血迹。
“陛下,你受伤了!”颖坤大惊失色,想到他是护着自己才挂彩,心中更感愧疚,“都怪臣疏率大意马失前蹄,未能护驾反要陛下舍身相护。陛下若有闪失,臣万死难辞其咎……”
兆言忍痛道:“你没事就好……帮我看一眼,伤口多大,血流得多不多?”
颖坤拂开撕破的罩甲,里面的衬袍虽然染血却还完好,看来是山石树枝刺破了外层衣物,隔着里衣划出伤口,伤势不重,终于放下心来。她不好掀开皇帝陛下的衣服窥视龙体,答道:“内里衣物未损,似乎不严重。陛下,你可能行动?”
兆言试着动了动胳膊,伤处火辣辣地剧痛,但没有伤到筋骨,行动无碍。“应该只是皮肉轻伤,你搀我起来。”
颖坤搀扶他站起,他除了从背后到胸腹被划了这么一道,所幸其他地方都未受伤。颖坤扶他站直了,刚要后退,他却胳膊一伸横过她肩头,半边重量都压在她肩上。
颖坤被他这样搂住,脸几乎是挨着,她都能觉得他的呼吸拂在她面颊耳畔。荒山野地,暮色渐深,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真切地感觉到这是一个二十多岁年轻健壮的男人,与她肢体相触紧密贴合,离得这样近。
她心中略感异样:“陛下不是说只是轻伤……”
他的声音近在耳边,柔软低沉:“我为护你才受的伤,你连扶我一下都不肯?”
这么一说颖坤自然不好拒绝。她抬头看了一眼坡上,这段斜坡有七八丈长,两丈多高,想走上去是不行了。她那匹马被捕兽夹夹住了腿,躺在地上哀哀低鸣,兆言那匹则受了惊跑没了影。身处野外没有马,他还受了伤,光靠两条腿得走到什么时候,不知七郎和薛亮会不会找过来。
天色将暗,颖坤扶着他往回走了一段,就有点分不清来路方向了。她停下来观望四周:“陛下,这片你熟不熟,可认得路?”
“我……”兆言顿了一下,“也不太认得。”
颖坤皱眉:“那就糟了,这里离陛下下榻的宫室至少有三四十里,没人来救今晚我们肯定走不回去。”
兆言侧向她道:“禁苑里很安全,在野外过一晚再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哪里安全,不说山林里有没有猛兽虎豹,天气这么冷,在野外露宿如何抵御夜间严寒?陛□上还有伤。”
兆言问:“你冷吗?我一点都不冷。”
颖坤方才纵马疾驰出了汗,但山林中夜间委实寒冷,负重走了这么久还是渐渐冻透了,手足冰凉。她觉察到他呼在自己脸上的气息热得发烫,贴着自己的身躯也是一样,不由惊慌:“陛下是不是发热了?”伸手摸了摸他额头,似乎还算正常,刚刚才受的伤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开始发热。
兆言低声道:“我没事……”
“还是得尽快回去才行。”她继续背扶着他往前走,“按照燕州的地势来算,这里应当是安山,离胡梁不远了。胡梁是鲜卑人屯兵之处,陛下可有按照燕州的军镇布防扎营?”
兆言沉默良久:“……有。”
他头一回觉得,把清河苑造得像燕州不是什么好事。
山脚下林木稀疏,天黑后仰头可见璀璨星空。颖坤舒了口气:“幸好是晴天,看到紫微星辨清方向就踏实了,往南走不出数里即可到胡梁。”
紫微星是帝星,光芒闪耀则预示帝王运势鼎盛,是吉兆。但是它偶尔黯淡一下也未尝不好。
认清了方向,不过多久便走出树林。四下开阔,积雪映着星光,即使没有灯烛也看得清脚下道路,平地比林中更好走,兆言却忽然停步:“我走不动了,伤口疼。”
颖坤见路边有块平石,拂开积雪让他坐下:“陛下先在此处歇息片刻。”
兆言见她要走:“你去哪里?”
颖坤道:“臣去那边高地点起篝火,附近只要有人马上就会找过来。陛下勿急,很快就能获救了。”
陛下勿急,陛下一点都不急。
颖坤独自爬到小丘坡顶,捡了树枝落叶点燃,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到东面马蹄隆隆。离近一看,是齐进带了侍卫赶过来,见皇帝衣衫破落身染血迹,全都伏地请罪:“臣等护驾来迟,陛下恕罪!”
兆言哼了一声:“来得可真是时候。”
齐进看一眼山丘篝火边的人影就明白了,低头上前伺候搀扶,摸到他的手吓了一跳:“陛下的手这么冷,可千万别着了凉!”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