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远老脸一红,我跟她说了,如果老祁命大,能活着回去,等安顿下来,我就去碧鲮族接他。
一趟的事,你还要再回来一趟?走南荒有瘾啊。
回去把掌柜的事儿结了。说不定老祁再从南荒回去,就直接投奔你了。
程宗扬大笑起来,好!好!
乐明珠在前面嚷道:朱老头!我找到红土路了!
瞧瞧,瞧瞧,还是乐姑娘能干!朱老头嘴上像抹了蜜一样称赞道。
路旁的四煞草结还挂在原地,似乎没有人碰过。乐明珠踮起脚尖,村子在哪儿?朱老头,你说村子里有好吃的,是不是真的啊?
可不是嘛。你上次跟花苗人住在野地里,我们可享福了,那烙饼子,香喷喷,油乎乎……
得了吧。程宗扬朝朱老头脑后拍了一把,还烙饼呢,上次连热水都是我们自己烧的。
山村被大片大片的蕨类植物覆盖着,只有那间石屋孤零零矗立在山坡上。
忽然,一道墨线出现在天际,翻滚着飞速涌来。
不好!要下暴雨。祁远急忙拉住两匹马的缰绳,快走!快走!
南荒的雨说下就下,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就暴雨倾盆。众人没来得及赶到村寨,就被暴雨阻在路上。
雨点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四周漆黑如墨,裸露的红土路泥泞不堪。程宗扬脚下一滑,跌到小径旁的灌丛中,半身立刻沾满泥水。他勉强撑起身体,手掌按到藤叶下一个圆圆的物体。
一股寒意掠上心头,程宗扬抓住藤蔓,奋力一扯。
一道闪电照亮天地,到四野茂密的植被在风中掀起海一样的波涛。程宗扬额角像被一根尖针扎中,一阵刺痛。
那是一只骷髅头骨,空洞的眼窝长出青草,张开的颌骨仿佛正在对着自己大笑。
程宗扬仿佛握着一条毒蛇,手臂汗毛乍起。他大叫一声,扯开藤蔓,绿叶荫荫的藤条下,白骨森森。无数人骨胡乱叠在一起,半埋在土中,一直延伸到土径边缘尽头。
远处一片莹白的光芒亮起,转瞬又被黑暗吞没。程宗扬认出那是凝羽的月光盾,厉声叫道:凝羽!
雷雨声交织在一起,叫喊声刚一出口就被狂风搅散。接着又一道闪电亮起,四野空旷无人,凝羽、乐明珠、祁远、朱老头都不见踪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伴着这些白骨,立在惊雷骤雨间。
程宗扬大叫一声,扔下藤蔓,奋力向小径爬去。
村口的四煞草结……
花苗人的畏惧……
从门板中生出的发丝……
沉默的村民……
朱老头!你这个天杀的王八蛋!
程宗扬又惊又怒,沿着小径朝山村狂奔,只想把朱老头拉过来,给他来一刀狠的。
一道闪电在面前落下,程宗扬骇然停住脚步。
香樟树下露出一顶素花纸伞。一个女子举着伞,静静立在雨中,她穿着一袭杏黄单衫,乌亮的头发梳在脑后,犹如鸦翅。雨点落在伞上,交织成一片雨幕,她纤细的手腕举着纸伞,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