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避开了正午的酷暑,但阳光依然炎热。程宗扬拔刀砍断一丛荆条,扯下来扔到一边,然後直起腰。
连绵的群山一眼望不到边际,那种辽阔的气势使他胸口满满地仿佛有一股气激荡着,直想长啸出来。从南荒到苍澜,程宗扬也见过不少山,但眼前的大山与他以前见过的截然不同。巨大的山体气势雄浑粗犷,坚硬的山脊犹如刀锋,裸露出大片大片的岩石。山谷像用斧子劈开,深邃而辽阔。山上石多树少,植被大多聚集在山谷中,树木虽然远不及南荒浓密,但高大挺拔,一棵棵直刺蓝天,远远看去,仿佛要将整座山谷填平。
朱老头拢着手,老气横秋地说道:“小程子,没见过吧?年轻人,阅历少。那儿像大爷,走南闯北,走过的桥比你走过路都多!”
程宗扬道:“听你的意思,你知道这是什么山了?”
“那还用说!”朱老头指手划脚地说道:“大爷一眼就瞧出来——这是北边的大山!你瞧瞧这山……啧啧!那个大……不是唐国就是汉国,要不就是秦国!让大爷说,咱们这是到雲水北边来了,板上钉钉!绝对没错!”
程宗扬黑着脸道:“总共六朝你就说了三个,敢不敢说得再宽点儿?”
朱老头赔着笑脸道:“小程子,你别急啊。下边就有村子,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身後传来一阵狗吠,一条小狗像鱼雷一样从荆棘间钻出来,它尾巴竖得高高的,白绒绒的皮毛上挂满苍耳和棘刺,兴奋地跳着,试图钻到女主人怀里。小紫叉起腰,娇叱道:“髒死了!不许你过来!”
雪雪耷拉着尾巴打了个滚,四脚朝天躺在山路上,肚皮飞快地鼓动着,一边吐出红红的舌头,呼呼地喘着气,一边扭过头委屈地看着女主人。
“小贱狗,好狗不挡路知不知道?”程宗扬拎起小贱狗的耳朵,把它扔到朱老头背上。
朱老头却没顾上理会,他伸长脖子,使劲抽着鼻子,嘴里道:“赶上了!咱们算是赶上了!村里正燉肉呢……哎哟!还是鸡……”
“老头儿,你这鼻子比狗都灵啊,隔
着一道山梁都能闻出来?”
“走着!走着!赶紧的!”朱老头急吼吼道:“再晚可就剩汤了!”
朱老头两脚生风,一路烟尘往山下赶去。
有朱老头心急火燎的在前领路,三人在夕阳落山前终于赶到山脚。水声轰鸣间,一条大河从山岩间奔出,河道内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岩石,湍急的河水在礁石上溅起雪白的浪花。河流被大山阻挡,在山脚转了个弯,下游水势陡然变缓,在岸旁冲出一片乱石滩,那处村落就位于河边。村边筑着条堤坝,虽然不高,却有两丈多宽,看上去极为牢固。
程宗扬原以为这里只是个小山村,走近才发现里面人声鼎沸,骡马成群。如果不是只有十几间夯土为墙,茅草为顶的草房,简直就是一个热闹的小镇。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今晚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张老哥,你也来了!”
“这位郑兄,是富平侯家的……”
“这位姓杨,四知堂杨家……”
“幸会幸会……”
村里乱哄哄的,不断有人寒喧问好,喧闹声中,一个尖锐的声音分外高亢,“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一个瘦骨伶仃的少年蹲在地上,袖子卷得老高,一手按着扣在桌上的陶碗,口沫横飞地叫霰叫道:“是龙是蛇,一把见分晓!”
桌边围着一群剽勇的少年,其中一个豪气干雲地说道:“我来!押大!”说着甩出一隻钱袋,几十枚银铢顿时滚了出来。
“好咧!”那少年揭开陶碗,脸色顿时变得十二分难看,破口大骂一声,掐着手腕恨声道:“这臭手!活活该剁了!”
“义兄弟好手段!”周围的少年一片欢呼,仿佛打了胜仗一样。
程宗扬瞧着那瘦子有点眼熟,不由多看了几眼。那些人博戏是一枚骰子赌大小,一翻两瞪眼,最简单不过,不一会儿就连赌几把。那瘦子小赢几把,又输了一把大的,又是一番捶胸顿足。那些少年兴致愈发高亢,程宗扬却是旁观者清,那瘦子虽然有输有赢,却是赢多输少。只不过他赢得十分小心,刚赢把大的,又输把更大的,让那些少年以为自己手气正旺,兴致更高。就这样来来去去半晌赢了十几枚银铢,算了不显山不露水地小赚一笔。
瘦小子又输了一把,正呲牙咧嘴,外面忽然闯进来一人,扯着嗓子道:“高智商!不吃饭了你!再赌!小心你的腿!”
瘦子赶紧从板凳上跳下来,苦着脸道:“冯哥,我这会儿正输着呢,你先歇歇喘口气,我再来一把,捞点本……”
“还捞本呢!给我走!”那人揪着小瘦子的耳朵把他扯了出去。
周围的少年一片哄笑,笑声中并没有多少恶意,倒觉得这小子虽然赌技不怎么样,但为人甚是光棍,与众人气味相投。
程宗扬目瞪口呆,虽然他觉得那个被冯源叫走的小瘦子有点眼熟,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瘦子会是那个胖得吹皮球一样的高衙内。当初自己见那小子被高俅宠得不成样,索性一脚把他踢出临安,让他出来吃苦,可没想到他会苦成这样,整个人都瘦脱形了,活活是变了一个人,要敢让护犊子的高俅看见,只怕生吃了自己的心都有。
高智商和冯源拉拉扯扯走到没人的地方,冯源顿足道:“我的小爷!你就幹点正事吧!我刚转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