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许县司空府书房。
“刘景升要为次子采聘蒯异度的****?”曹cao放下手中毛笔,一面放下卷到臂膀的衣袖,一面道:“他二儿子多大年岁竟然就行采聘……孤记得去年还是前年,他长子才纳采聘……”
“是去年,”荀彧纠正道,从袖中取出一部文牒,呈给曹cao,道:“这是季才(即南阳太守杨俊)的文牒,数i前送到尚书台,天子已阅。听闻明公回府,天子便命下官将文牒转交明公……”
荀彧身高八尺,面se温润,肤se白皙,颔下一部短髯,一身绛se的朝服,此时去了爵弁,带了一方麻se的缣巾。荀彧今年已四十余岁,看不去却不过三十上下,神se恬然谦退,举止温文尔雅,宛若邻家长兄,若非知道底细,乍眼之下无人敢信他便是当今尚书令。
尚书在秦汉之际原是为天子掌管文书之职,汉武帝时,为加强z集权削弱外朝权力,将政事移往尚书台处置。光武中兴,刘秀有鉴于西汉之失,进一步改建吏制,废除丞相,将丞相之责集中于尚书台,至此朝中军政民政大事都由尚书台决策,尚书辅,朝官之首。
曹cao不接文牒,不悦地道:“文若,书房没有旁人,下官不下官的就免了,你我数十年的交情,说这些不显得生分么?”荀彧微微一笑,道:“孟德称孤在前,彧也只好‘下官’在后了。”
曹cao一怔,捋了捋胡子,笑道:“哈,原来如此……”探手接过文牒,翻开看了看,随手扔到书案上,道:“刘景升次子采聘之事,天子怎么说?”荀彧道:“天子道:‘刘景升出身宗室,其子采聘,乃宗室开枝散叶的大喜事,朕不能亲临,实乃憾事……’”曹cao淡淡地道:“他想去襄阳?”荀彧听曹cao语气不善,解释道:“天子原本是此意,只是恰逢并州牧入寇河南,众大臣一力劝阻,天子就打消了出巡荆州的念头。”
曹cao嘿了一声,道:“看来我还要多谢谢并州牧才是。”合掌一击,数名婢女从门外鱼贯而入。曹cao在婢女所端银盆中蘸了蘸手,取过另一名婢女手中的方帕,一面擦拭手上水渍,一面道:“说到荆州,咱们那位在园子里种菜的老朋友如何了啊?”荀彧道:“自西平出兵后,刘豫州便一直隐居不出……”曹cao晒笑道:“哈哈,多半又是在种菜了,只是刘景升可不似我这般好欺,他再种几年,将新野的地都耕遍,怕是刘景升也不会上他的当。”
荀彧微微笑了笑,道:“年来荆州变动颇不寻常。官渡之战,袁本初以数十万众倾力南来,刘荆州端坐襄阳不为所动,但为何去年突然出兵西平?原先我们的推估是我军用兵河东,因主力隐蔽行军,令刘荆州的探马一时失去我军行踪,这才出兵西平,逼我主力现身。但其后前方探作传来的消息称,出兵西平前一月,荆州地域的数位名医都曾现身荆州牧府。”曹cao将手帕丢到银盆中,道:“哦,文若的意思是荆州有变?”荀彧道:“路途遥远,所得消息不确,依目前查探到的蛛丝马迹仍不敢有定论。但刘荆州数年来一直不肯放权刘豫州,这次却突然命他领兵出军西平,其后动机还需明公斟酌。”
曹cao笑道:“这有何难猜,刘景升长子采聘的不过寻常人家,次子采聘的却是郡望大族,他废长立幼之心已是明之又明。只是这守户之犬优柔寡断,既想立幼子,又舍不得长子,眼睁睁望着荆州执掌兵权之人皆以牧府司马蔡德珪马首是瞻,这才拉拢种菜的老友为长子臂助。可惜我分身乏术,不然荆州这热闹定要踩上一脚,可惜,可惜……”顿了顿,道:“我记得年前有一个荆州来的人,叫什么……”荀彧道:“韩嵩韩德高,当i明公已深自接纳……”曹cao揉了揉臂膀,向一旁的婢女道:“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婢女施礼退下,曹cao道:“他现时任何职?”荀彧道:“任侍中,领零陵太守。”
其实朝中大臣、将弁不下千余,若是旁人一定要翻阅名册,但荀彧却有过目不忘之能,但凡经手的事,即便相隔数年也记得毫厘不差,因此曹cao一问,荀彧便答,丝毫不显迟疑。曹cao笑道:“真是小家子气了,这十余年淮南淮北,司洛徐杨,哪个郡望硕儒不往荆州涌?荆州八郡,说是尽得天下英杰也不为过,韩嵩年前来的时候便是荆州别驾,这是何等的荣光,如何只任职侍中?我看任大鸿胪也成。文若,你这就起表,表韩嵩为大鸿胪,蒯异度……”荀彧道:“现任荆州牧府长史……”曹cao随口道:“拜章陵太守……樊亭侯。天子不是说与宗室结亲是天大的喜事么,既是喜事那便喜上加喜好啦。”荀彧道:“我这便起草表章……”
曹cao微微凝神,道:“既然是天子的喜事,那便也是万民的喜事,江东的那个娃娃……”荀彧莞尔微笑,道:“孙权孙仲谋……”曹cao也笑了,道:“年初他上过表,西平之争我们也多承他出力,这次可不能忘了。”荀彧道:“明公不怕并州之事重演?”曹cao道:“哦,说的也是,当年是我心急了些,以至于让吴晨钻了空子。表江东人的事就由文若斟酌吧。”不待荀彧回话,走到窗前,笑道:“公达,元常,既然来了那便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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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挺长竹轰然倒下,砸的地上泥水四溅。待泥水落地,数名曹军快步而上,一人用刀将长竹的枝叶砍断,另几人将长竹截断,跟着便有人将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