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籍有点惊愕,赞道:“将军竟然晓得造白纸是弘农杨家之物?”张飞笑道:“老倌,莫要小看人,俺虽然长得粗壮,但拿笔的时候比拿刀的时候多。”刘备也解释道:“机伯,翼德自小便勤练书法的。”伊籍道:“不知张将军是哪家门下?”张飞挠了挠头,道:“老倌,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伊籍解释道:“当今书法以三大家为首,分别是蔡伯啖的‘飞白’,卫夫人的‘行楷’和张芝的‘章草’。不知张将军所习是哪家?”张飞道:“飞白。”
伊籍道:“这可有点难了。要知张芝做的笔虽好,但因其专攻‘章草’,为求运笔流畅,在笔端中加入麻料,运笔华润。蔡伯啖的‘飞白’运笔枯涩,讲求笔断而意连。用张芝笔写飞白,只怕有些不妥。”张飞心服口服,改口道:“那依先生呢?”“老倌”却是不叫了。
伊籍道:“蔡伯啖曾赞誉王璨王仲宣的飞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这些年也做了些笔,若将军专攻飞白,倒是可以向其要上些。”张飞向身后的车队望了望,依稀记得蒯越曾引见过王粲,就是人太多,没记住是哪位。向伊籍道:“有劳先生引见了。”
张飞突然这般客气,伊籍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将军所托,伊籍必尽所能。”张飞道:“先生还没回答,弘农杨家是不是也搬来荆州了。”
伊籍摇头道:“弘农杨家搬到许县去了。荆州这边的造白纸,一些是搬来荆州的杨家支系所造,一些则是三辅杨氏所造。”顿了顿,道:“每逢大典,朝廷也会送一些纸过来,镇南将军、蒯异度等人所用的,都是弘农杨家所产。这次多半也会送一批纸过来。”
张飞忖道:“可惜不知那批纸在何处?不然抢了过来,也是好的。”暗自构想,该如何抢了这批纸来。
伊籍却是不知方才那番话要闯出多大的祸事出来,自顾自地道:“前些年造白纸还只是荆州官贵之间流传,多数人可用不起。这两年,大批造白纸从武关流入荆州,质地se泽比之弘农杨家不但并不逊se,还略有胜之,只是数量太多,反倒显得不jing贵了。”指着几处卖纸的商铺,“这些纸质,一看便是三辅所出。不知沈思和苏则是如何治理的三辅,竟然造出这么些纸出来。”
马夫突然笑了,道:“不单是纸,这两年三辅的麻、绵、丝都是大批大批的往荆州运。我身上这件丝衣,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几i前咬咬牙就买了。还有这靴子,这头弁,都是三辅所产。”说着伸伸脚,探探头,让刘、关、张等人看视脚上的靴子和帽子。接着叹气道:“倘若三辅人不到处抢买咱们的粮食,弄得粮价大涨,咱们对三辅人可就亲近多了。”
刘备鄂道:“三辅人到荆州买粮食?”马夫道:“是啊,现在粮价一i三涨,前些天听说还有吃不饱饭的抢了几处粮仓哩。也不知三辅人为何这般能吃。”
关羽道:“前些年吴晨收聚了大批难民,莫非是为了这些难民的口粮?”伊籍摇头道:“三辅大量生产麻、绵、丝,连纸都产了这许多,单只粮产不足,有些说不过去。”
众人便说便行,已穿过襄阳北城门,进到城中。北城一带住得大多是军中将领家属,但见一处处高墙深院,苍松翠柏掩映,极尽奢华。伊籍对这处极熟,向刘备等几人介绍,哪处是文聘的宅院,哪处是蔡瑁的,哪处是刘磐的,就连远在江夏的黄祖,在荆州也有庭院。
在伊籍的引见中,众人不知不觉已走到官道上。官道宽约一丈,用一尺见方的青石铺就。两旁又用碎石铺成小径将百姓走的小道隔开。顺官道而南,远远就见前方车水马龙,已是到了荆州牧府。
蒯越等人也赶了上来,领着刘备等人进到府中。府中天井已腾空,摆放着一排排小案。宾客三三两两,散在天井和两旁廊道间,或寒暄或私语,见到蒯越、刘备等人到来,有的远远打个招呼,有的则走了过来,近前寒暄。荆州牧府的天井颇大,但涌进两百余人,仍显得拥挤不堪。
蒯越将众人引见给刘备,接着便领着刘备等人进入大厅。五十丈见方的大厅中原有物事都已移走,正中间空出三丈见方的空地,上铺红毯,四周用小案围出六个方阵,用来让观礼客人安坐,每个方阵间隔开半丈,以便客人走动。每个方阵中小案不下二十座,都是用上等的楠木所做。每个小案的左上角都放着象牙制成的牙笏,用以盛放座上人的名刺。荆州的奢华令刘备等人叹为观止。
此时距采娉大礼仍有一段时间,案上无一人落座。有些宾客找到自己的座位后,又折身而出,到天井中与人畅叙。
蒯越将刘备等人引入大厅后,随即告罪退出,留刘备等几人在厅中找寻座刺。关羽、张飞、伊籍起先还在头几排找,最后才在唱喏官的帮助下,在东南一角找到了各自的名刺。张飞顿时大怒,道:“刘荆州竟然如此埋汰人。大哥,咱们走,这个破礼不参加也罢。”
刘备苦笑道:“三弟,稍安勿躁。这个礼本来就不是人要请我们,而是我们自己要来的。能在大厅中有座,已是超出我所想了。对了,方才王璨王仲宣像是在厅门附近,咱们去找找他。”
张飞心中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想到王璨手中的“飞白”笔,强自将胸中的恶气忍了下来,跟着刘备走向厅门。
王璨身才瘦长,面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