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穗站在巷口等车时,看着转身离去的中年女人,渐渐消失在蜿蜒的旧巷中,她忽然有些理解林沉年笔记本中那几页用铅笔画的画。
宽敞明亮的房子,代表的往往是一个舒适安稳的家。
至少对于林沉年来说是。
想着,石穗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从小都是住在环境不错的楼房,如今甚至是一个人住在一百多平的大房子。
可那又能代表什么?
托尔斯泰说: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回到自己那一百多平冷冷清清的家后,石穗忍不住好奇地拿出那件毛衣看了看。
陈秀琴的手艺很好,灰色的桃心领毛衣,比商店里买的还精致。
她摸了摸那毛衣,很柔软暖和,不知怎的,脑子浮现出林沉年脱掉囚服穿上这件毛衣的模样,想必很英俊帅气。
石穗自顾地轻笑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见了林沉年母亲的缘故,对于这第三次会面,石穗很期待,她想知道林沉年有什么反应。
如果说此前的老师同学对他的刺激还不够,那么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些而不同罢!
林沉年还是跟之前一样,进会客室的时候,低着头一言不发。
待室内只剩两人,石穗静静看向对面的他,冷不丁直接了当开口:“我去见了你妈妈。”
不出意料的,林沉年陡然抬起头,目光带着怒意直视过来,一张俊脸双颊涨红,渐而发青,紧抿的嘴唇,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石穗佯装看不到,继续轻描淡写道:“你妈妈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你,她说她很想你。”
林沉年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要去找她?”
石穗只犹疑片刻,还是不紧不慢地继续:“你妈妈让我帮你捎了件她自己织的毛衣,还有你爱吃的酱菜。她很想来看你,但是你一直不答应。你不觉得这样做会让她难过吗?”
“为什么要去找她?!”林沉年又重复了一句。
如果说之前他的语气还是带着隐忍的压抑,那么这一声怒意明显的质问,显然已经掩藏不住他的激动。
石穗嘴角扯出一个浅笑,语带技讥诮:“你现在这种状态,我当然觉得有必要找你妈妈聊一聊。”
林沉年眼睛蓦地一睁开,人从椅子上蹭的站起来,用力将桌子一掀,虽然没有掀翻,但也撞到了石穗身上。
伴随着他失控的动作是更加失控的大吼大叫:“为什么要去找我妈妈?为什么要去打扰她?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我不需要你们管!不用你们管!”
虽然林沉年曾经是一个健康向上的优等生,但此刻他一身囚服,完全失控的模样,还是让石穗不禁正视他此时的身份,他是一个罪犯,一个未成年的罪犯。
她涌上那么一点恐惧。
石穗正要站起来,听到动静的小张,已经推开门冲进屋内,大声斥道:“林沉年!你干什么?!”
他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将林沉年双手反剪住,上身压在桌面上。
“你给我老实点!”
林沉年脑袋被抵在桌面,满脸通红,像是困兽一样想挣扎,却到底不敌成年男人的力气,只能发出低沉痛苦的呜咽。
小张按住他头的手松开,举起来正要一掌扇下去,石穗眼睛一睁,眼明手快半站起来,将他的手腕捉住,急急道:“不要!”
小张悻悻地收回手,继续将林沉年按住,抬头问她:“你没事吧?”
石穗摇摇头,看向被压制的人,眉心皱了皱,而后语气咄咄逼人开口:“林沉年,你觉得你不让你妈妈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听到你的消息,她就会好受一些吗?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她的感受?她是一个母亲,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你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希望,但是你看看自己现在在对她做什么?连她的探视都不接受,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担心!你以为你这是为她好,实际上你就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一个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连妈妈都不考虑的胆小鬼!”
这一句一句的话,像是针一样刺入林沉年的耳朵,他一双通红的眼睛,痛苦地闭上,表情依旧紧绷,但身上的力气却慢慢卸了下来。
小张感觉出他的变化,试探着放开手,又朝石穗低声道:“还要继续吗?”
石穗点点头。
小张迟疑了一下,将林沉年拉起来,让他在椅子上坐好,又把歪倒的桌子摆正,朝低着头的林沉年,声色俱厉喝道:“林沉年,你老实点,不然罚你关禁闭!”
林沉年没有出声,小张龇牙咧嘴一番,又朝石穗道:“有什么事你出声,我就在外面。”
“嗯,谢谢张警官。”
屋子里恢复平静,安静得似乎连两个人的呼吸都听得分明。
石穗目光平静地看向对面的人:“林沉年,你妈妈说你从小就很懂事,所以,你觉得你现在这种状态正常吗?”
林沉年不说话,但是肩膀隐隐在抖动,石穗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哭。
她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我见过你妈妈,看得出她是个好妈妈,我想你一直也是个好儿子。发生那种事情,不是你的错,但是现在你在这里消沉,不让你妈妈探视,那就是你的错。你妈妈身体并不好,她一个人在外面辛辛苦苦生活,最大的愿望就是你早点出去和她团聚,但是你呢?你连她现在见你的机会都不给!”
林沉年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