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霈亲手扶了她上了雕龙画凤的皇辇,明黄的九重龙凤呈祥华盖彰显着皇家的赫赫威仪,卫承德“圣上起驾”的一声高呼,亲卫清道,万民跪拜。
青妃的一双无骨柔荑被赵子霈紧紧握着,经了这一路,已有了些暖意。
起风了,深冬的街道凄凉地飘飞着几片无依的枯叶,皇辇四周的素色半透千重纱帐轻轻地散了开来,隔断了外界的喧扰与浮华。这条路并非通向将军府,又不是进宫的皇道,赵子霈一直沉默着,莫青离也不敢贸然询问,只惴惴地端坐着,且看皇帝的安排再做计较。
一路无话,直至轿辇稳稳地停了,赵子霈才侧头笑道:“爱妃暂且在这里委屈几天,待朕回宫安排妥当了便来接你可好?”
莫青离晓得如今皇后不会轻易容自己回宫的,看着赵子霈眼中的柔情与淡淡的疏离,只莞尔一笑,顺势靠上皇帝的胸膛道:“臣妾一切听皇上的安排便是。”
赵子霈带着三分动容,轻拍着青妃的后背,卫承德打起了纱帐,见了帝妃的这一幕脉脉柔情,又讪讪地放了手。
皇帝又温声安慰了片刻才牵了青妃下了皇辇,莫青离凝笑抬眸,却在那看清的一瞬间冷了脸色,眼前富丽堂皇的府邸不是别处,正是当年的昶王府。
不是成国公府,不是进宫,却是带自己来了当初与青离厮守过的昶王府,皇帝这般安排,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
跟着皇帝不紧不慢的脚步,再一次进了那熟悉又让她心生忌惮的昶王府,赵子霈入主东宫后这里便荒废了,此时却是已被修葺一新,亭台楼阁,花木相映。
赵子霈并不做停留,径直牵着青妃沿着深幽的花径往里走,过往的一切都好像还是当年的模样,假山精巧,水流潺潺,当年上元节放置花灯的九曲长廊犹在,虽然已是斑驳,却仍能见着其上曾经精心雕镂的朵朵山茶。
那是青离前世最爱的花,也曾绽满了昶王府的每个角落,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一切又都回到了不曾有她的最初。
莫青离心中气闷地难受,切切地唤了一声:“皇上,这——”
赵子霈似是被这一声轻唤惊扰,单手覆上青妃的唇:“爱妃什么也别问。”
莫青离惊疑地看着赵子霈眼中的某种神往之色,只好随着他的步子继续前行,只是越往深处,莫青离心中的不安更甚,直到她看到了那处曾经的庭院,才明白那种不安来自何处。
那是当年青离与昶王缠绵悱恻之地,那里有她前世所有的最美的记忆,那是她的一个梦,一个曾经以为唾手可得却是遥不可及的梦而已。
如何还能再触及?如何还能再回忆?赵子霈这样带青妃来青离以往的住处是要哪般?莫青离不禁却步不前,抽出了皇帝掌中自己那只间或凉却的手,怔怔地看着庭院门额上,当年昶王亲手提上的“夕园”。
当年昶王甜腻地从身后环抱着她的肩:“本王听说王家特为青离你建了座‘青园’呢。”
莫青离“噗”地笑出声儿来:“王爷如此可是在吃醋么?”
昶王赵子霈不以为然地努了努嘴,双臂却是更紧了些:“本王何至于吃那般闲醋?他能建一座空园,本王便许你一个夕园,良辰美景,只你并我足矣。”
夕园兮,往事如烟奕如尘,多少的痴缠眷恋,多少的离乱怨悔,如今“夕园”二字犹在,却只剩了相对不能言。
莫青离失了魂一般踱进了园子,一人之高的院墙边植满了冬青,虽是寒冬腊月,却依旧是苍翠欲滴,精心打理过的园圃内,红梅星星点点,梅花树下绽满了各色的蔷薇,不远处便是那成片的紫藤,因着气候的关系,只疏疏落落地还存着几片残叶,显得几分萧条。
莫青离却不禁向前,那株紫藤曾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待得春暖花开时,一串串的玫粉长长地挂在枝头,那淡淡的香若有若无,曾经是萦绕在她心间,经久不息的甜蜜的味道。
古老藤蔓下的那张宽敞的藤椅,曾是她与昶王午后小憩的地方,如今藤椅犹在,亦是被维护地一如当初,只是身在这枯败了的紫藤树下的,已不是当年的赵子霈与莫青离。
皇帝徐徐地走了来与她并肩,神情间的几多落寞似是也在思念着故人,只听他似有所指地问道:“你可还记得这片紫藤园?这么多年,一切都变了,可是这里,永远不会变。”
听着皇帝似有若无的一声轻叹,莫青离也骤然哑了声,如何还能记得?记得又能如何?
莫青离浅浅一笑,低了头轻声道:“皇上说笑了呢,臣妾从来不曾来过昶王府,又怎会记得府里的这片紫藤?”
赵子霈嘴角无奈地一勾,算是笑了笑:“当真是我记错了,原来你从不曾来过。”
莫青离心生黯然,只在广袖之中紧紧地交握了双手,这几番交战下来,只觉得心力交瘁甚是疲惫,往事前尘太多的酸涩,即便自己不愿再提,可是却总是不经意地想起来,总不能如愿。
见赵子霈已是当先进了外室,莫青离也迈了小步跟了进来,本以为早已人去楼空,却原来依然宛若昨日。一切都还是她当日离去时的模样,便连一件儿普通的插花瓷器都不曾移动了位置。
莫青离缓步上前,素手拂过当年二人共同画作的八面丝锦木雕镶珠屏风,犹记得当时各执一笔,或勾勒,或描摹,虽是闲来打趣,却别有心意。
“这是青离与朕一起画的,爱妃以为如何?”赵子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