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夏,湖面上荷叶连天,朵朵新荷或含苞待放或吐露芬芳,游鱼簁簁激起层层涟漪,仿佛人心上的波澜。
“怎么会是你?”赵子恒显然也有些惊讶。
夕夫人一身华服,显得雍容华贵,见了来人嫣然一笑,有如妖魅:“王爷以为是谁?念伊殿的青贵姬?”
赵子恒心下微惊,只道眼前之人进宫不久,又是从何得知自己与莫青衣的旧事的?当下心生戒备,凌然地瞧着那明艳的夕夫人。
周映蔷却是莲步轻移,转身看向了远处的湖心:“王爷可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呢!”
月色么?那年初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说着这样的话,那年高高的城楼上,她亦是仰望着天空,感叹那一片如水的月光。
“夫人邀本王前来,便是谈论月色的么?”赵子恒掩下心间的一丝疑虑,也顺着她的目光眺望着远方。
周映蔷凄楚一笑,显得有些落寞:“你当真认不出我了么?”
赵子霈不解,转头怔怔地看着身边宫里新封的夕夫人,那模样确是熟悉的,只是神情间的点点柔腻却让他流连。
夕夫人也侧了眸看向了他,四目相对,竟让他险些窒息,又听她动情地呢喃:“九哥,你当真认不出我了么?”
九哥?她唤自己九哥?只有那念伊殿的莫青衣,她为何?那一声九哥,竟让自己生出一阵阵心疼。
“当初我难产而死,却让莫青离那贱人占了我的肉身,辛好我是受人迫害,命不该绝,得贵人相助才能够借尸还魂,却只能用着这么一副面容,九哥,是否我换了一副气囊你就不要我了么?”周映蔷声泪俱下,一双迷蒙泪眼早已决堤。
如此怪力乱神赵子恒又哪会轻易相信?可是那眼神却是真的,那眸子中流淌的迷恋亦是真的,赵子恒不禁抚上她满是泪痕的脸庞,沙哑着声线,叹道:“怎么可能,她明明就在念伊殿,怎么可能是眼前的你?”
难怪那青贵姬再记不起前尘往事,难怪那青贵姬只当自己是陌路之人,原来一切早就变了,只他自己依旧守在原地,受着当年的誓言不离不弃。
周映蔷顺势靠向赵子恒的胸膛,感受那温热的心跳,当年为了帮助赵子恒夺回太子位,才不得已投向了赵子霈的怀抱,只没想到,这一去,竟是辗转了一生。
赵子恒却是猛地清醒,将怀中的妙人往外一推,因力道过大,周映蔷的身子斜斜地向后倒去,眼见着便要翻过廊亭的石栏,向湖中跌去。
好在赵子恒眼疾手快,一个健步抢上捞起急急后翻的夕夫人,几个旋身,立在廊亭中央。
“你不信我?”周映蔷惊魂未定却顾不上安抚自己惊着的心。
赵子恒却不敢正视她盯着自己面门的眼睛,堪勘侧过了头:“如此荒谬,你叫我如何信?”
“好好好”,周映蔷不怒反笑,挣开了赵子恒紧搂在腰间的手朝相反的方向退去,“你不信我也罢,可是赵昀凰是你的女儿,你又怎么忍心见她沦为那个女人争宠固位的工具?”
赵子恒心间一痛,看着她眼里渐渐升腾的疏离与悲哀,竟是一步上前,紧紧地将她拉入怀中,再不愿放手。
“你既回来,为何还要再回到他的身边?”赵子恒喉头微动,在她耳边呢喃。
周映蔷嘤嘤抽泣,埋在心上人的胸口,只觉莫名的安心:“他虽宠我,却从来不曾碰我,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替代品罢了,只因为这副像极了莫青离的皮囊,他对那贱人,总该是用了心的。”
赵子恒亦是动容,轻抚着周映蔷的背:“七哥也是可怜,我与他兄弟一场多少也是相惜过的,可是他占了我的位置,又抢走了你,兄弟如何?成王败寇,我失去的,定要一一抢回来。”
周映蔷泪眼莹然,攀在赵子恒的双肩,只如隔了一世:“还有我们的女儿,我们的昀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