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早已被尘封多年的往事再次被无情得揭了出来,当年得伤痕竟依然是血肉模糊,凌婉青凄婉决绝的眼神历历在目,一桩桩,一件件却已是恍若隔世。
“不是我疏远青离,而是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先帝,明知道她的眉眼与我无二,我却依旧走不出先帝的阴影,报应,都是报应。那日婉婉苦着哀求我放了青离,我的心软了,可是当我看到她的妆奁中的那枚同心结,我却被嫉妒蒙了心。”莫谨言静静地说着,愧悔的心却是已经波澜不惊,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
赵子霈回了头,看着莫谨言同样追悔莫及的神情,却也只能一叹:“所以你自请出京巡查,等你回来的时候确实已经晚了。”
“是啊”,莫谨言声气之中毫无生气,只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盯着偏殿的八宝镂雕楠木屏风,“当我看到灵堂之上她冰冷的身体,我却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一生欠了她的,我永远也还不清。”
赵子霈却是陡然戾气尽显,欺身抢到莫谨言的身边,一只大手无形而至,直迫莫谨言的咽喉:“凌婉青死了,先皇一病不起,你的心病也该药到病除了,为何还不肯放过青离?”
莫谨言怔了那么片刻的功夫,继而才呛了一口气大笑起来,那笑声只如从那幽冥地狱透出来的一般:“青离么?怪只怪她是凌氏的后人,怪只怪她爱上了你。你做了太子之后再也不受凌氏的控制,青离是我那岳父,宰相大人最好的一步棋。”
棋,原来真的只是一步棋,此消彼长,不可共存,当初若不是舍了她,便是整个东宫的覆灭。
可是即便得了这天下又如何?偌大的一个睿宫,没了她的音容笑貌,却也只是一座空坟。
莫谨言见皇帝神情凄楚,继续浅笑道:“人人都以为你对青离是为真心,便连那一向运筹帷幄的凌宰相也没料到你竟会那般狠心,你舍了青离灭了凌氏,接过如何?可曾觉得大快人心?一朝错,步步错,从此深陷其中,再不能自拔。”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只一个她,便是所有苦难的根源,命运果然是公允的,欠了的总是要还的。
大雨不期而至,打在殿前的青石台阶上,“噼啪”有声,莫谨言撑着沉重的身子,推开了卫承德上来搀扶的手摇摇晃晃得起了来,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殿外:“婉婉走了,再不曾回来,皇上何其幸哉,却是还有机会,好好待她,莫要一错再错。”
“你知道?”赵子霈凝眉追问。
却听莫谨言一声讪笑道:“青衣向来只唤我‘爹爹’,而离儿,从来只生分得叫我‘父亲’。”
屏风之后忽的一声闷响,继而便是宫女太监急促的脚步声。莫谨言身形一滞,却终是大步离去,再不曾回头。
赵子霈心下一紧,几步奔向内殿,也是再顾不得匆匆离去的成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