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风陵,已褪去了锦袍,只穿一件素白色长裙,单手扶着镜台上的白色石柱,就那么定定地站在上面,昆仑镜四周呼啸的烈风吹乱她的长发,吹动着她白衣飘飘,倒真有几分仙姿飘渺的韵味。
只是风陵何以会出现在此,她觉得不可思议。一面巨大的昆仑镜,一处镜台,一个飘逸的白衣少女,一众傻了眼的龙族上仙,组成一幅相当诡异的画面。
此时的风陵倒不似平日那般聒噪吵闹,只是双目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很快便寻觅到一身墨色衣袂的离沐天,望着他双眉微蹙下惊怒的目光,她竟微微笑了。
“你既无情,莫怪我无义,你费尽心思想要阻止昆仑镜的开启,无非是想改变那一场五百年前的结局,从这镜幻城中脱身而出。如今我偏要让它同五百年前一样,大不了我们三人随着这些幻影灰飞烟灭,倒少了许多恩怨纠葛。”
她此言既罢,纵使在场龙族不明其意,云雪晴却再清楚不过了,适才她还怀疑离沐天当众向自己求亲这一幕是否属于这场计划的一部分,如今看来该是他自己的意思了,至少事先没有与风陵达成一致,否则也不会激得风陵跑到这来说出这样一番话。刚刚来到这留仙台时,听得有龙族称这昆仑镜的灵力此刻只开启了一部分,她觉得倘若全部开启,不晓得会出现什么状况,说不定会再次绕回五百年前的轨迹,那么作为敖若潇替身的她,只怕免不了还是陷入当年的结局。只是她不解,这神仙妖魔难以接近的留仙台,以风陵一人之力如何进得去,并且还开启了这昆仑镜的封印?结合此前顾云然对这镜幻城的描述,她觉得唯一能够解释的通的便是这镜幻城虽与五百年前的场景相同,可到底是幻境一场,这留仙台阻得了神仙妖魔,却未必阻得了凡人,纵然风陵成为凝歌的替身,可就其本身,她毕竟还是个凡人。
她悲哀地觉得,命运果然开了一场玩笑,他们努力这么久想要改变的幻境,终究在即将进入结局时被生生搬回了从前的轨道,难道上苍注定昆仑镜合该被打落凡间?龙七公主敖若潇合该沉睡不醒?而他们这些凡人,合该与这镜幻城中的幻影一同飞灰湮灭?她脑海中飞速回忆起顾云然曾描述的这一幕五百年前的场面,企图寻些蛛丝马迹来破除这一切,蓦然发觉如今的场面和五百年之前,除了因果不同外,实在是太像了。
遥想五百年前的烈风之下,敖若潇一身大红衣裙,就站在如今风陵所站的镜台之上,昆仑镜灵力溢出的凛风同样吹动她飞扬的青丝裙角。那一抹夺目的红,红得炽烈,红得肆虐,与如今风陵这一身凄婉的白形成鲜明的对比,然而却一样苍凉,一样清冽。
那时的敖若潇,一身傲骨,满腔贞烈,不为情,不为义,不为墨堂神君,也不为自己。为的却是那镜台之下的一抹白影,在凛冽的劲风之中显得无尽单薄。
她的师傅,魔尊清凛,一身白衣,一抹俊颜,就那样斜斜靠在镜台之旁,口中的鲜血染红了镜台的素白,飞扬的青丝缠绕了她裙角的绯红。他已无路可逃,她却偏要为他开辟出一条旷世之途。
她的面前,是一身黑衣的墨堂神君,一人一剑,傲然独立于众龙族之前,她站在高高的镜台,略略俯视一眼前方的男子,言语清淡,却自有一种风华,“放我师傅走。”
墨堂双眉紧蹙,眉眼间射出的清冷光芒犹如剑锋,并非射向魔尊,而是射向敖若潇,言语间的冷冽如同神界极北的百丈寒冰,“他擅闯神界,潜入留仙台禁地企图开启昆仑镜,难道还要我放虎归山?”
敖若潇对他此言似乎并不意外,只是依旧扶着那镜台的白玉柱子,淡然道:“神君与我师傅自相识以来,到如今想必也已斗了万年之久,自我敖若潇记事起,便是不共戴天的宿敌。因而我自知身临魔界,虽有意于神君,始终不曾逾矩,更不曾奢求一丝一毫。今日之境,若潇想以龙七公主之名,请求神君网开一面,放我师傅返回魔界,之后若潇任凭神君及诸位龙族前辈处置。”
她此言说罢,镜台之下魔尊清凛目光一震,想要出言反驳,微微一动,却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想他堂堂魔尊,纵横六界数万年,而今竟被宿敌迫至如此境地,不由得心下悲愤,有心带上徒弟一同逃回魔界,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下只是冷冷凝视对面的敌人,即使如此狼狈,亦不曾低头半分。傲立于魔族最高贵血统中的那份骨气,与生俱来。
敖若潇一席话,不仅震荡了魔尊清凛的心,便是墨堂神君亦面色一变,神情间一会愤恨、一会无奈、一会不甘,就是带着这许多种纠结在一起的复杂神情沉默了半晌,冷然道:“神魔两族宿敌已久,你身为东海龙族公主,非但不随同族斩妖除魔,反而投身魔界,如今还有脸面来以龙七公主之名求我放人?我看在令尊陛下的面子上,不计你的罪责,你师徒二人倘若再对昆仑镜做什么手脚,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敖若潇定定地望着他,待他说完这番话后非但不怒,反而垂眸思索片刻,轻轻笑了。她一身红衣配上这浅淡如同三月春风的笑,轻易便能拨动任何人的心弦,唯独除了墨堂。她松开扶着镜台的手,就在那宽大华美的镜台上朝前走了两步,飞扬的大红衣裙犹如旋转的舞步,她驻足,然后道:“我原以为神君看我师傅不顺眼,仍旧还顾及些与我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