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家人口稀少,真正叩拜的也不到十个人,还要算上尉僚这样叩拜师父的,以及玉儿这样的养女。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光是子孙都都有上百人。
黄昏时分,在宽广的院内,摆放着一个长而宽的桌子,祖宗的牌位,鬼神的牌位都放在上面。排位前是几十个碗碟,上面有各色各样的瓜果肉菜,量足味美,十足的诚意,可是甘赵氏和玉儿准备了好些日子才备齐的。院子的中央点燃着篝火,将院内的寒意驱散殆尽,火红的光芒倒映在众人脸上,泛着橘色的暖意。大家齐齐跪下,由甘肥来念祭词。甘肥跪在最前面,腆着肚子,跪得笔直,他的声音很大,振聋发聩。
祭词是甘罗花费了一天写好并且反复修改而成的,大体意思就是说祖宗和鬼神都来吧,请接受他们的祭祀,并且保佑他们健康好运。念完祭词,大家恭恭敬敬地叩头,绝不敢对祖宗不敬,不然可是要倒一年的霉,来年才有机会求得祖先们原谅。
每人拿上几根竹节扔到了篝火里,还有些潮湿的竹节一遇到火苗,立刻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仿佛音乐一般,十分热闹。而甘罗他们,就在这样的的伴奏中,一边唱着《诗经》中的篇章,一边跳舞。
火苗倒映在甘罗的眼中,让他的眼睛更加璀璨,他扭动着身体,充分展示着力与美,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脆,格外响亮。他笑着、跳着,玉儿也跑过来拉着甘罗一起跳。不过玉儿这种半路出家的,自然比不上甘罗这样从小学习的自然、修雅。
所有的竹节都烧成灰烬,不再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他们就要在火上架起锅子,吃祖先鬼神剩下来的祭品,沾沾福气。篝火渐渐熄灭,在寂静的夜色中,这一次的祭祀结束了,甘罗和甘肥负责把篝火燃尽的灰烬才在庭院内,这灰烬也是沾着福气的,可以镇宅。
玉儿提来一个大瓮,笑着说道:“我的家乡每次到了新年的时候,都会吃饺子。我这次也做了一大锅,我们一起吃吧。”
“我还是第一回听说这个。”甘肥夹起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一口吃下去,眼睛瞪得溜圆,“嗯,好吃!”
“阿叔,你可是要多吃些,这些饺子可是会招来钱财的。祝你财源滚滚,生意兴隆!”玉儿嘴巴甜甜地说,她上下嘴皮一吧嗒,能说上半个时辰不带重复的。
“还有这样的好寓意,我要多吃几碗。”甘肥呼噜几口吃干净后,把碗伸过去。就害怕少吃几个刀币就少赚了。
普通百姓都选择冬末的时候祭祖祭鬼神,而王族则是要等到初春的时候才会祭祖祭鬼神。而且不光是王族中人,就连文武百官都要参与。其实甘家这样的祭祀还是简单的,王族的一场祭祀下来,几乎要花费一天的时间。
他们的祭祀不光要求祖先保佑自己,还要求祖先神明保佑今年风调雨顺,国家稳定昌盛。这么多要求,自然要付出更多的祭品。赢姓王族众人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实在是上一任秦王生了二十多个儿子作出的卓越贡献。
原本按照以前的例子的话,那些王族子弟拜祭完之后,都是会各自回到自己的封地去,等到来年再重新来咸阳。只是这次出人意料的是,秦王子楚居然热泪盈眶地表现了对自己兄弟的友爱之情,不舍得让他们离开,于是以晋阳君为首的各路人马就无限期地留在这咸阳,在秦王子楚的监视下过日子。
其实他们很想说:“王兄(弟),咱们真的不熟!”这么多兄弟都是在咸阳城的王宫内长大,就只有嬴子楚一人在赵国当了那么多年的质子,说什么兄弟之情,真是笑话。
其他兄弟们都会背地里抱怨几句,就只有嬴子奚感激涕零,和秦王子楚好好上演了一出兄友弟爱的亲热戏。
“王兄,其实我在晋阳的时候,就一直想念你,这次有机会留在咸阳,我真是……”晋阳君嬴子奚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他捂着嘴默默垂泪,脸上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红晕,似乎是觉得自己在王兄面前丢脸特别别的害羞。
嬴子楚被酸得牙疼,他眼泪汪汪的感慨道:“子奚啊,为兄也是十分想念你们,一想着还要一年我们才能再见到,寡人这心都跟被挖掉似的,那个疼啊。”
“……”嬴政保持着自己面无表情的恭敬姿态,仿佛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他现在格外想念甘罗,快点回来给他洗洗眼睛吧。如果是他绝对演不了这样的戏码,嬴政对自己的父王和王叔更加佩服了。
怀着这样的怨念,祭祖祭鬼神结束没几天,嬴政就三番两次的催促甘罗早日回宫。甘肥出门做生意的话,甘赵氏和玉儿没什么感觉,但要是把甘罗给抢走,两个女人顿时化身母老虎,护犊子护得厉害。也亏得嬴政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毅力,面对两个女人也丝毫不落下风。
甘罗身上还有伴读的身份,就算是在家也呆不了几天,还是要回王宫去的。春天到了,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大家身上的衣衫也变得轻薄起来,生机盎然的春意似乎让人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
只是……蒙武这样笑得也太夸张了吧。他嘴巴咧得大,都能看到后槽牙了,时不时的还发出呵呵的傻笑声,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哪里还有平日里稳重厚道的模样。嬴政都忍不住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嘿嘿,那个,玉儿和我定亲了,两个月后的吉日就要成亲。哈哈。”蒙武黝黑的脸庞变得通红,却又一副忍不住得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