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已赶到近前,见朱继飞栽下去,连跃带扑,总算将他拉住,免得他步丁曹之后尘,也在癫狂中摔死深山。
朱继飞本是文弱公子,连着摔了几次,已跌得晕头转向,气力衰微。
他透过眼前淋漓的血光,隐约看到眼前多出一人,耳边便似传来姜探低柔的轻笑,顿时宽慰不已,伸出手来握住阿原手臂,笑得温软甜蜜。
“探儿,探儿,我可等到你了……”
他说着,便已晕了过去,唇角兀自挂着欣喜的笑容妲。
无力把握的手指慢慢松开,在阿原袖上留下了几枚殷红的血手印。
阿原忽然觉得,若朱继飞自此再不能醒来,未始不是一件好事。
世间最快乐的事,无非等到了一心所等的,盼到了一心想盼的。时间若能停留在这里,铭刻于心、铭记于脑的,便只剩了美好的回忆和欢喜的当下,岂不妙哉禾?
与其醒来时看着一切破碎在跟前,连曾经最真实动人的伊人也幻灭无踪,还不如此刻怀抱幸福,含笑逝去。
------------------------
晕过去的朱继飞最终坐着景辞的肩舆被送回朱府。
阿原已无法顾不上猜测朱继飞醒来会不会疯得更厉害,先扶景辞下坡,又找了辆牛车慢悠悠载着他们回城。
景辞见她谨小慎微的模样,反有些不悦,说道:“你别听左言希胡扯,我没那么孱弱。大夫为了哄病人喝药,诊病时,十个能有八个被他们说成将死之人。”
阿原道:“你当然不是将死之人。但我求的是你能长命百岁,好让我跟你白头到老,自然要把你养得壮壮的,胖胖的,再不要出半点差池。”
“壮壮的,胖胖的?”景辞面色便有些古怪,“像井捕快那样壮壮的,还是像朱绘飞那样胖胖的?”
阿原道:“都行。虽说年轻俊秀更养眼,但我们早晚都会老去。你胖胖的时候,我指不定也开始长白头发了,咱们谁也别笑谁,谁也别嫌谁。若能一起变老变丑,老到满脸皱纹,丑到鸡皮鹤发,更是人生第一幸事。”
牛车晃晃悠悠的,景辞的面容也在时不时掠开的布帘后时明时暗。
他忽然轻声道:“过来。”
阿原正坐于他身畔,闻得他说话,便向他身边又靠了靠。
景辞张臂,已将她紧拥于怀。
他揉着她细巧的肩颈,低低道:“从前,我曾对一个小丫头说,让她时刻注意自己的仪容,若她老了,丑了,我再不会看她一眼。如今,我收回这话。若她老了,丑了,我也不会嫌她。只要还是她……就够了!”
阿原心头狂跳,一颗心似要蹦出腔子来,仰起面庞问道:“你……你说的那丫头,是我吗?是我吗?”
景辞唇角有一抹笑弧,清淡柔和,却难掩神伤,“你说呢?”
阿原将背部的衣料抓了又抓,终于笑了起来,“是我,当然是我!便是从前的事我一件也记不得了,也记得我们是彼此喜欢的。我们必定是彼此喜欢的,才会有后来的婚约,对不对?”
景辞喉间滚动了下,没有说话。
阿原道:“但我始终想不起我们的过去,真是憾事。不如你细细讲给我听吧!指不定我听着听着,便将从前那些事都想起来了!”
“其实……想不起也不打紧。”
景辞的声音入耳有些空落,甚至有些清冷,但阿原靠在他胸前,觉出他温暖胸怀下激烈的心跳,便觉他不论说什么都悦耳之极。
她窥着他淡白的唇翕动,悄悄舔了舔唇,正待凑过去亲昵一番时,车帘忽然被撩开一角,探入车夫的脸。
“二位爷,县衙到了!”
车夫边赶车边说话,待说完才看清车内相拥的一对清俊男子,顿时傻眼,张了张嘴再说不出话,只呆呆看着二人,也不记得垂下车帘。
景辞面色冷了下去,“看够没有?”
车夫道:“没……没看够……”
景辞道:“哦,那继续看吧!”
他低眸,亲向阿原嫣红的面庞。
车夫果然直了眼睛,傻了片刻,慌忙垂下帘子,再不敢催促了。
阿原只觉骨头都一寸一寸地柔软了下去,绵绵靠在他身上,半晌才低笑道:“这里不方便……”
景辞微微吸气,眸光凝注于她,过于白皙的面庞上居然也泛起了红晕。
阿原猛地觉出她话语间的歧义,忙追补道:“我并不是让你找方便的地儿……”
话刚出口,她便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
简直是越描越黑……
不过原大秀阅人无数,这点子事似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吧?
如此一想,她顿时心安理得,甚至乍着胆子,仰起下颔,亲他柔软的唇。
景辞吸了口气,猛地将她夹入怀中,撩开帘子,大步跨出车厢。
阿原被他夹得动弹不得,气都喘不上来,再想不出她这个文弱多病的未来夫婿怎会有这样大的力道。她疑心他会不会直接将她掷下车去,也把她额头磕出个大洞来。
景辞果然迅捷地跃下了车,将她松开的动作似乎也有些粗鲁,但他的手始终轻扶她的腰,恰能让她稳稳落地,顺便让傍晚微凉的风将她满怀的春意吹得散开些。
阿原荡漾的春心果然很快消停了。
倒不是因为天边吹来的风,而是因为知夏姑姑那张黑沉得跟锅底般的脸。
她将一封开启过的信函递给景辞,然后瞪向阿原那张令她厌憎的俏脸。她那黑黢黢的眼神恶毒得可怕,如果能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