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催人老。
——这几日我一直在感慨这句话。
前些年,我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多亏我命硬,什么损招都挨遍了,到底还是活得好好的。想不到如今却阴沟里翻船,不过淋了场雨居然就病倒了,叫人不得不相信“世事无常”啊。
我躺在破屋的烂草席之上,看着师父和小黄鹂忙前忙后地为我煎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师父摸着我滚烫的额头,哭丧着脸为我擦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昏昏沉沉的,也实在懒得去问——师父这人我太了解了,根本藏不住话,一百个数以内该说的一定会说的。
我就这么半闭着双眼默默查数,刚数到八十六,果然——趁着小黄鹂出去打水的工夫,师父终于耐不住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反正他满脸都写着“徒弟,快来问我”几个大字。
我叹了口气,强撑着坐起来,师父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我,对我神经兮兮道:“小尚啊,不是为师容不下人,你说咱们跋山涉水了这么多年你都没事,怎么偏偏这回病倒了呢……”
我咳了两下,哑声说:“谁知道呢,岁月不饶人呗……”
师父一巴掌拍在我头顶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严师表情,嚷道:“嘿!我说你这熊孩子,怎么就这么没眼界呢!”随即降低了声音,悄声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邪气入体啊……”
我含糊道:“是哦,有这个可能……师父啊,你的意思是这山里面不干净吗?”
师父摇摇头,习惯性地打了个手势,说道:“没那么简单!你想想,师父我也一样住在这山里,现在不也挺健康吗?照我看,八成是那个小妖精的问题。从前我也听说过狐妖害人的事,你总跟她呆在一起,会不会是被她吸了阳气啊!”
我狠狠地呛了一下,忍不住又咳嗽起来。这一下着实厉害,直呛得我头晕目眩,眼前出现了大片的色块。
我拍了拍胸口,理顺了气,勉强道:“师父,你别乱说,小黄鹂怎么可能害我呢……咳咳……她要是想的话,我们两个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咳咳……早没命了……”
师父“唉”了一声,叹道:“徒弟,看来你是被她迷惑了呀!为师觉得,她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啊,把咱们当长期供应呐……”
我头疼欲裂,师父后来再说了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最后听见的是师父的惊叫声。只记得眼前一花——一切归于黑暗。
迷迷糊糊的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我很清楚这其实是真实的。
梦里回到了好多年前,那时候我刚刚剃度,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师兄带着我到山坡上去放风筝。那天的阳光很好很好,微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像是绵绵的柳絮飘过一样。
师父倚在绿茸茸的草甸上喝烧酒,大师兄与二师兄合力放着一只画有“南无阿弥陀佛”标识的大肚弥勒佛风筝,在阳光底下看,弥勒的脸画的有点儿歪——没办法,这就是师父的审美水平,而且是毁了数十张纸以后最不辱没佛祖的一幅……
师兄放风筝的手法很好,借着风势,一刻的工夫就把那大佛送上了西天……见风势已定,我们都拍着手欢呼。二师兄把转轴交给我,手把手的教我放线收线。那是我自记事以来第一次放风筝,看着手里的转轴转来转去,心里非常的高兴。
我咧开嘴开心地笑了,刚要说话,突然发现远处的大师兄不见了!我吓了一跳,想向师父他们通报,一回头,原本站在我身后的二师兄也不见了!紧接着往山坡上望去,师父也不知所踪。我吓得大叫,手下一松,那转轴就骨碌碌的转开了,风筝瞬间就脱了手。我使劲地跳了跳,根本够不到风筝线,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风筝随风飘去了。
我奔到山坡顶上,四周皆是茸茸的绿色,一望无际。天仍是那么的蓝,风仍是那么软,一团团的白云从我头顶上悠闲地涌过。恐惧几乎一瞬间包裹了我的心脏,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了我一个人。
“师父——”
“师兄——”
整座山寂静无声,只充斥着我无尽的回音。
我想,我又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呜呜……”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哭声。
我定了定神,向四周望了望,难道有人和我一样可怜吗?
我慢慢张开眼睛,四周的阳光很刺眼,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旁边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只听她惊呼道:“啊呀!小和尚,你总算醒了……”
我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觉得嘴里很干,很口渴,我想叫人倒水,结果只哑着嗓子发出了几句无意义的“啊啊”声。那女孩子听见我叫唤,急忙答应着跑开了。
原来只是个梦啊……
我松了口气,想不明白最近怎么老是莫名的伤感。
我揉了揉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周围的景象一点点的出现在我眼前。我缓缓地转过头去,发现我躺在一片竹席上,底下垫着厚厚的稻草和兽皮,作用基本等于床铺。四面是石筑的墙面,很光滑,不同于师父之前建的破落房屋。床边是一个石头磨成的方桌,上面摆着药壶陶碗一类的物件。
这是在哪里啊……
我挠了挠头,慢慢地爬起来,结果一抬头忽然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我感觉自己好像跌在了地上,胳膊很痛,忍不住按着胸口干呕起来。不一会儿,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进屋。我脑袋里很混乱,抬起头勉强辨认了一下,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