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佩心下戒备,便皱眉道:“这又有什么好玩的?我不过是路过罢了,无意看了一眼,即刻要走了。”
他在此偷看,却被人发觉,心中未免讪讪地,却只能装做无谓之态,转身便欲离开。
不料徐姥姥笑笑,道:“我知道了,哥儿毕竟是大家子里长大的,哪里见过这些,必然是觉着脏了,何况你那手是该握笔的,何等的尊贵,又怎么能像是咱们这样沾着泥带着土的呢?”
应佩一怔,目光一扫,看到徐姥姥的手,却见这手皱如树皮,显得十分粗糙,手掌上果然也沾着好些泥土。应佩皱了皱眉,忍不住回头又看了应怀真一眼,却见她才从地上爬起来,一发脏了,连原来那冰雪一样的脸上都沾着泥,倒是俏皮许多,像只刚在泥地里打过滚儿的花猫儿。
应佩瞧着她满脸快活,忽然道:“谁说的?握笔的手又怎么格外尊贵了?这样容易的活儿,我也一样能做得。”他见应怀真一个小小地女孩子尚且毫不在乎,胸中便平生一股不服之气,不愿自个儿被比下去是一则,另一个原因却是……应佩隐隐地觉着:既然应怀真能如此且乐于此,那又有什么脏累的呢?
徐姥姥拍掌笑道:“哥儿可别说大话,这活儿认真干起来可是会累人的,你当真试一试?”
应佩听她说要试一试,张了张口,待答不答。
徐姥姥却点头自言自语道:“叫我说还是别自讨苦吃……哥儿又从来不曾干过这些的,像是土娃儿,年纪虽比你小,却也是做过许多,我倒不怕他会累着。”
应佩听徐姥姥把自己跟李霍相比,即刻再无犹豫,便道:“我难道竟会比他差?试就试罢了!”
徐姥姥在前,应佩在后,两人便到了菜地里,李贤淑斜着眼睛看,方才她见徐姥姥跟应佩嘀咕半日,已在犯疑,如今看把人领了来,便道:“娘,你把他拉来是做什么?”
徐姥姥道:“哥儿从未做过这些,瞧着好玩,我便叫他过来看看,他年纪小,正好跟真哥儿土娃他们玩在一块儿了。”
李贤淑便“嗤”了声,道:“这怕是鸡窝里来了一头狼呢!不把小鸡都咬死就算好的了!”
应佩有些面红,心中略有些懊悔就这么随着徐姥姥过来了,明知李贤淑此刻还仇恨着他呢……然而此刻再转身离开,却又未免太……正尴尬时,却见应怀真跑过来,拉着他的手道:“哥哥到这里来,我教你怎么拔萝卜。”
应佩愣住,应怀真小小软软地手拉着他的手,只觉得整个人先是像跌进一团火里,烧得浑身难受,但飞快地,却又像是飞到了云端,飘飘然地有些发昏。
正恍惚中,李霍狐疑地打量着他,问道:“你的脸红成这样,今儿没大太阳呀?是不是着凉发烧了呢?”
应佩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珠,忙伸手拢住嘴,掩饰般吭吭地咳嗽了几声,恨不得自己便是那萝卜,一头钻进地里藏起来也罢。
李贤淑虽然不快,然而应怀真对应佩却极是友爱,李霍对他印象虽也不佳,然而看应怀真喜欢,就也随着她罢了,何况毕竟是小孩儿心性,恼来的快,也去的快。
李贤淑见他们极快地一团儿和气了,便也不管,索性现如今是在眼皮子底下呢,倒也不怕应佩忽然“变身成狼”,把这些小鸡崽子们咬死。
几个小的似玩又似正经,吵吵嚷嚷地热闹着,在地里滚来滚去,应佩学会了挖萝卜出来,只觉得此事实在简单的很,然而他毕竟也是娇生惯养的,忙了会子,那身上便发热,手也有些疼了。
应佩喘了口气,正要歇息一会儿,应怀真便跑过来,把他刨出来的萝卜抱在怀里,乐不可支地抱到地头摆放整齐,应佩看着她乐颠颠的模样,又看没萝卜给她抱了,便急忙又忙起来。应怀真偶尔说一句“哥哥好厉害”,他整个人竟连疼都不觉着了,只恨不得有拔不完的萝卜才好。
忙了大半晌,丫鬟们先送了水来喝,李贤淑给徐姥姥倒了一杯茶,又把应怀真叫来,给她喝水,应怀真喝了两口,又叫她倒满了,便亲举着走到应佩身边,道:“哥哥喝水。”
应佩愣了会儿神,终于慢慢接了过去,转身一口一口地喝,许是喝了水进去,眼睛里竟觉得微微酸涨。
到了晌午,小厮们打了两桶水来,徐姥姥便把萝卜泡在大木盆里,一个个洗的干干净净地。
几个小的就围在旁边看,抚着那洗好的萝卜一致赞叹,徐姥姥切了两片萝卜给他们啃着吃,除了皮儿辣外,瓤是脆甜脆甜的,应怀真跟李霍一人捧了一块儿,咔嚓咔嚓地嚼吃,徐姥姥又递了一块给应佩,应佩从未吃过生萝卜,又是刚从地里弄出来,才还沾泥带土的,便小声道:“我、我不要……”
应怀真跟李霍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眉开眼笑。徐姥姥也笑说:“你尝尝,这个是好的,最是顺气开胃。”
应佩只好握了,半信半疑咬一口,眼前一亮,只觉得从未曾吃过这样的萝卜,竟甜的入了心似的,比先前吃过的苹果,香梨,西域来的哈密瓜都强上百倍,便也跟着咔嚓咔嚓吃了一块儿,不料那皮儿委实太辣,应佩吃的急,辣的嘶嘶地吐舌吸气,额头冒汗脸上发红,把应怀真跟李霍在旁笑得歪倒,李贤淑远远儿地看着,不由也笑骂了声:“小兔崽子,活该!”
下午时候,应佩在屋里想了一会,便踱步出来,脚步慢慢地往应兰风书房去,走到半道,却又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