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数日来,自南边而来的流民越发多了,工部跟户部联手建了安民所,做他们的栖身之地,又安排专人打理。
然而流民纷集,也有些不便之处,譬如良莠不齐,不免闹出许多事端来,还有人生些疾病之患之类……京内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又有些怨噪之声四起。
这一日,郭建仪来到应府,因上回自怀真这儿拿了两样香去使用,此次来见她,便道:“据太医院所派的太医说,这两样香甚好,他们随身戴着,行走间也觉着安心,不知是不是此物的功效,随行之人并未被时疫所感,他们甚是多谢。”
怀真闻言喜悦:“果然若有一二功效,便是莫大之好了。”
郭建仪笑微微看她,忽又叹了声:“只是调治的法子,太医们正在着紧研制,一时竟也没什么头绪。”
怀真也道:“近来京内多了好些流民,我听大家都有些不安,生怕他们带病而来。若是能找到治病之法就好了。”
郭建仪点了点头:“虽然暂时将流民安置在安民所内,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不管,他们四处流窜自然大不好,可若长远下去,外间的流民听了风声,倘若都赶来京城的话,只怕迟早晚会有祸患。”
怀真见他面带忧色,双眼都有些微微地青,可见连日来操心过甚。怀真便道:“小表舅,可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么?”
郭建仪听她声音带着忧虑之意,忙又一笑道:“如何也让你忧心起来,不妨事,亏得你爹爹也回来了,他在工部主持,多有配合,倒也应付得。”
两个人说了半晌,郭建仪见她坐在跟前儿,脸色明媚,言语体贴,顾盼之间,更胜春光,如此秀容丽色,温柔可亲,令人忘忧。
一时竟觉心头那些忧闷也都缓缓散去,他方才来前,本觉身心皆疲惫不堪,然而此刻看着她,却仿佛自疲乏之中,又缓缓复生出许多力气来,当下那眉间的悒郁之色才略退去几分。
小半个时辰过后,郭建仪只得起身离去,怀真送出门来,从背后看,见他肩膀端直,腰间玉带略松,却明显比先前清减了些,心中未免疼惜之意。
怀真想再叮嘱两句,又怕说的太过亲密了,正在迟疑,却见郭建仪回身道:“不必送了。”
怀真只得垂眸,谁知偏望见他腰间那昔日她所送的香囊,不由道:“这个香囊也旧了,只怕早就不香了。”
郭建仪随之看了一眼,笑道:“自然是香的,一直都极好。”
怀真本是随口说了句,忽地听他这般回答,却仿佛有些意思,于是又无言了。
郭建仪顿了顿,亦温声劝道:“你回屋里去罢,也不必胡思乱想,改日我再来看望。”见她静静垂眸,鬓边有缕发丝晃了下来,看来有些打眼,他想给她一拂,却终究没敢贸然,只把手负在身后暗暗握住了,点头道:“我去了。”
是夜,应兰风回来,因知道白日郭建仪来过,便叹道:“建仪近来果然是不轻松的,又要照料国库的亏空,又要分神南边的疫情,兵部还在虎视眈眈的想要钱呢,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挤逼。”
怀真听在心里,问应兰风道:“真的有那样穷么?”
应兰风道:“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如今唐毅跟兵部宋捷商议,除了要补齐水师的战舰,还要造什么火铳火炮之类,想那火药之物凶险,哪里是好摆弄的,如今我工部底下的军器局跟内府监造之人在西城那边儿倒腾,昨儿还死了两个人呢,且除去火药自然更用铁器……岂不是处处都用钱。”
怀真心惊:“怎么死了人?”
应兰风叹道:“自然是一不留神弄差了,火药炸了,就……这还是好的,若是造化差了,就不是这两个人的损伤了。”
怀真不忍:“既然这样凶险,为何还要弄呢?”
应兰风摇头道:“孩子气的傻话,听说是从在海战中得了的倭国跟红毛国的火器,都比咱们的能用,因此正竭力想赶上……不然的话,火器比不过人家,将来起了战事,岂不是白白挨打的境地?死的自然更多。”
怀真咬住唇,却是这会子才知道……外间竟是这样重重叠叠的事,先前竟一概不知不觉。
怀真因听了这许多骇人的话,忍不住又问:“原来……三爷他们就是在弄这些么?”
应兰风见她主动提起唐毅,就点头:“他隔几天总也要去军器局看望一次。”
怀真心里仍还有话,却不知从哪里说起,只幽幽地叹了句:“不管行什么,都要谨慎小心才好……”
应兰风笑了笑,抬手在她头上抚摸了把:“小丫头子,想什么别的呢。是了,前儿不是叫你做那香么,可有头绪了?我听说这香也是难制的,你有叹别人的心思,自己却也要留神。”
怀真点头道:“我有数的,爹放心就是了。正是因为难制,虽成过一遭儿,也是有些运气在内,这回仍是不能掉以轻心,故而一时不敢动手罢了。”
应兰风道:“我前儿把此事跟唐毅说了,看他的样子,也不是很着急,你就慢慢来罢了。”
到了晚间,怀真哄着小瑾儿,正要睡去,因想到白日里郭建仪跟应兰风的话,一时半会儿便睡不着。
谁知迷迷糊糊躺了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忙爬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把抽屉里的小匣子拿出来,打开来时,就见灯光之下,金光灿灿的,正是那一枚御制的宫阙美人金钗。
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