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想得通,为什么先帝会连下两道遗诏。
只有百里长歌和叶痕明白,这份遗诏才是叶天钰逼着先帝写下的。
确切的说,皇后殡天第二日,她和叶痕连夜进宫请婚的时候,先帝就已经拟好了遗诏藏在御景亭外未时二刻方向的合欢树下,但唯独没有盖上印玺。
先帝移居景阳宫当晚,叶天钰逼他说出了遗诏的下落,并刨出来亲自盖了印玺,所以才会出现叶轻默所说的“叶天钰逼着先帝写传位诏书让他登基。”
百里长歌心中唏嘘,她还是低估了叶天钰。
这个人只不过是身体病弱,智商并不弱,很多她和叶痕能查得到的事,他未必查不到,就比如眼下的天山族。
先帝之所以会绕这么大一个弯子用梅花篆作为找到遗诏的线索,是因为永昌作为宁贵妃在世时暗中一直培养天山族,只为有一天能颠覆她哥哥的王朝女主天下。
先帝察觉到永昌的真实身份以后,便开始找她背后的这股势力,奈何他寻觅多年终不得果。
后来在前刑部尚书一案中嗅到了苗头,开始怀疑深藏不露的平王,所以他才没有直接处决罗明烯和罗丹萱,反而将那二人送到滁州软禁。
先帝对驸马陈亭那句“大梁的将来,女主天下”耿耿于怀,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立下遗诏,目的是要百里长歌亲自找出天山族的存在。
天山族的调配权掌握在叶痕手中,他只要在天山族谋反之前把江山大权交给叶痕的儿子,那么大梁的天下就还是叶家的,叶痕断然没有反了自己儿子的道理。
可先帝千算万算,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所有筹谋算计尽数落在语真族布置了近百年的一盘棋局里。
嘟嘟登基之日,便是语真族收网之时。
这盘局中人,人中局,既是执棋人又是棋子的百里长歌和叶痕都没能勘破,直到此刻,二人才心有灵犀地同时想通了事情的原委。
第二道遗诏出,全世界都安静了。
百官的喧哗在看清楚遗诏那一瞬戛然而止,均垂首竖耳等着御座上的帝王发话。
“顾勇,代朕拟旨……”叶天钰每说一个字就会喘息片刻,他勉强撑住即将阖上的眼眸。
顾勇匆匆取来明黄绢布铺展在御案上。
叶天钰一手扶着龙椅扶手,另外一只手支撑着越来越重的头颅,他咳嗽的声音已经弱不可闻。
“朕去后,册封晋王为摄政王,宁王为辅政王,务必要扶持新帝治理好江山,抚定内外,河清海晏方才是百姓之福。”
最后一丝余音散去,大梁史上在位时间最短暂的皇帝叶天钰以剧烈咳嗽之后一口刺目的鲜血于太极殿结束了长达十年的病痛折磨。
百官齐跪,伏地恸哭。
从前一直抵触叶天钰的百里长歌亦在这一刻落下了泪。
为他的坚韧,为他的无私,为他这具病弱的躯体,更为他这一生的错爱。
叶天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才突然想到有一年百里若岚偷偷跑出去彻夜未归,翌日回府才敢说出自己去了皇家狩猎场,但她并没有告诉所有人发生了什么事。
叶痕双目通红,模糊的双眼紧紧看着御座上已经毫无气息的帝王,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皇帝驾崩,帝京戒严,不鸣钟鼓,三次哭灵之后,帝京内的寺庙道观各鸣钟三万下。
举国缟素。
西陵太子为了表示对叶天钰的尊敬,亲率使者团于棺椁前焚香哀悼。
上天似乎也在为叶天钰的驾崩而哀恸,鹅毛般的雪花拼了命的往下飘,才刚清扫完的道路立即又被新雪覆盖。
跟着命妇举哀出了宫门的百里长歌一眼就看到站在承天门外的叶轻默,她比前几日更加憔悴,整个人瘦弱不堪,风吹即倒。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准备回府吗?”百里长歌走过去问候她。
“长歌,我难受,想去你那儿坐坐。”叶轻默眼眶含泪,说话声音呜咽,听得出来喉咙口很痛。
“没关系,晋王府也是你半个家,你何时想去便去,没人会阻拦你。”百里长歌非常能理解她此时的心境。
叶轻默听得心头一暖,跟着百里长歌上了马车。
“皇兄没来吗?”叶轻默问她。
百里长歌答:“他得留下处理后续事宜,顺便和礼部商议嘟嘟登基的事。”
百里长歌今日心情不怎么好,之前到达灵堂的时候,她去看了叶天钰最后一眼,他孤零零躺在棺木里,已经换了崭新的衣服,面色很像初见时的那般病态,只是,他再也睁不开眼睛看她,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也不能。
灵堂前,只有王公大臣公主郡主,连个妃子都没有。
她在那一刻真正体会到了他的凄凉。
十年寒疾,耗尽了他一生的精力与勇气去抗争,换来这十年的光阴,可他却如同先帝一样没有一天为自己活着。
身为皇长孙时逼不得已与怀王、安王夺嫡;被封为皇太孙后每日拖着病弱的身子徘徊在重华殿与寝殿之间,只为向先帝证明自己的实力;登基为帝后,他首先考虑的也是天下苍生,即便知晓自己时日不多,他还是每日在御书房奋笔疾书,每一道奏章都会认真看完,认真批阅。
她在作为东阁大学士的时候,叶天钰每一次传唤都在御书房,用他的话来说,这样他可以节省时间再多看一些奏折,再多为百姓做一件事。
那日在皇家狩猎场,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