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儒没有醒,好在能喂得进去药。确如郎中所言,顾含风将药喂顾儒服下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顾儒就开始面色绯红,全身发热,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颗大似一颗。顾含风能做的,就只有不停地用浸了温水的帕子给他拭汗,隔一段时间帮他擦一遍身子。
顾含风至今迎进门的只有一位出身平民的妾室。旁人都道他对那名女子用情至深,碍于身份悬殊才不得不以妾室之名娶进门。为此,那名女子香消玉殒之后,他便再没结过亲,带着顾儒四方游历,不肯长留在京中的家以免触景伤情。只有顾含风跟那个人清楚,顾儒的身份究竟是何,自己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则顾儒并非顾含风的血脉,但他与顾儒父子相称已有整整七年之久,他早将这个孩子视为自己亲生,全心全意地爱着护着。现在看到他因为身体不适而皱在了一起的小脸,就算明知这是服药后的必然症状,与身体和性命都无碍,顾含风还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儒的情绪终于是安稳了下来,皱着的眉头平展开去。顾含风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到热度退了下去,又留在床边照看了一段时间,眼看着顾儒是真的睡得熟了,悬着的心才是稍稍放了下去。想起苏卉瑶不知道怎么样了,便是将驿丞叫了进来问话,得知她大伯父与大伯母也进去了她房中,联想到之前的所闻所见,暗自思忖了一会儿,吩咐驿丞好生守着顾儒,自己出了房门。
院子里所有有人的房间灯火都未熄灭,顾含风才踏进院子,就听到苏卉瑶房中传出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由加快了脚步。等他去到房门口时,房间里头已经是叫骂声惊呼声呻/吟声乱成了一片。他面色不善地推开了房门,正见一名嚣张的妇人要对秋澜动手,即是厉声喝止道:“住手!”
原本乱哄哄的房间骤然之下变得雅雀无声,所有人齐齐朝声音的来源望了过来。顾含风进了房间,首先望向了不远处躺在床上的苏卉瑶,见她面色安然,才是看着秋澜,提醒道:“不赶紧扶你家嬷嬷起来,发什么愣?”
秋澜这才反应过来,忙是将摔在地上的赵嬷嬷扶了起来,搀着她去到了凳子上头坐好,关切地问道:“嬷嬷,你怎么样了?”
赵嬷嬷吃痛地皱着眉,却只是摆了摆手,说道:“不打紧,歇一会儿就好了。”说完,便是看向了顾含风。秋澜见状,也跟着看了过去。
大伯父与大伯母也回过了神。虽然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官家子弟,到底不知身份权势的深浅高低,又想着便是再高的身份又如何,还能伸手管苏卉瑶的家事不成?大伯母是女子,只敢在暗地里这样表达不满,大伯父却不一样,自以为这个时候自己是唯一能掌事的男人,开始被震慑下去的跋扈重又燃了起来。
“你一个男人大半夜地闯进我家大侄女儿的房间是要干什么?马上给我出去!”大伯父直起了腰板,扯着嗓子对顾含风喊到。见对方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又是朝秋澜与赵嬷嬷斥骂道:“你们两个呆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叫人来把这个人给轰出去!”
赵嬷嬷一时动不了,秋澜当然不会听他们的话叫人来对付顾含风。顾含风双眸闪现出阴寒之色,觑着眼前这个精瘦的男人,冷声说了一句:“早该叫人来轰你们出去!”
大伯父没想到顾含风会反客为主说出这样的话,又见他不怒自威的神情,心里不受控制地打起了颤。大伯母在秋澜跟赵嬷嬷跟前耍得一手好狠,可面对男人时不自觉就会矮了一截去,顾含风看上去又是个惹不起的主,现在看到自己丈夫都是有退缩的势头,更是不敢再说什么。
“没听明白吗?”顾含风不再正眼瞧对面的夫妻俩,而是看向了秋澜,声音里透出的情绪越发不快:“你们带了那么多人,姑娘有难时救不了,现在姑娘在休息,也由得闲杂人等在这儿胡闹,难道都是为了避免路上冷清跟过来凑数的?”
这话说得秋澜犹如醍醐灌顶,脑中顿时清明起来。她看也不看那夫妻两,飞也似地跑去了院子里,叫了带来的护卫,吩咐道:“把这两个人带下去看起来,等姑娘醒了再发落!”
一看形势对自己不利,大伯父再顾不得面对顾含风时的怯怯,对那些准备朝自己动手的护卫们吼道:“你们敢!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们可是你们姑娘的伯父伯母,你们竟敢听一个丫头的话就要对我们动手,都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
“我记得你们姑娘说过,秋澜跟赵嬷嬷才是她的亲人,这两个不过是挂着亲戚名分的外人而已。你们当时隔着也不远,当是听清楚了的。”护卫们被大伯父这么一吼,觉着有点道理,不免有些犹豫起来。顾含风见状,适时点拨到。
秋澜也恢复了往常的机灵劲儿,顾含风话音落下,她便紧接着说道:“你们都是大夫人挑选出来护着姑娘周全的,姑娘就是你们唯一的主子。我跟嬷嬷都是姑娘身边的人,你们只管按照我们说得去做,什么事情都由我们担着。但你们要是有一个不尽心尽责的,便是姑娘不追究,等回了国公府,老太太跟大夫人那儿你们也是逃不过。个中厉害轻重,你们自己掂量好了才是。”
护卫们彻底打消了所有的顾虑,不一会儿就将大伯父大伯母五花大绑地带走了。看着他们哀嚎挣扎的背影,秋澜心头的郁闷一扫而光。赵嬷嬷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