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真的走了,所有人都泣不成声的时候,习萌反倒安静下来。
她一个人默默走出住院楼,陈燃在后面跟着,听着她不时吸鼻子,每吸一下,身体就会打颤。
她一路走,一路走,看得出,毫无目的和方向。走出医院后门,也不看路况,好似什么也听不见,径直过马路。
车辆疾驰,陈燃伸手用力拉回她,因为惯性,她扑在他怀里,两人一起后退至人行道。
直到抱着她,陈燃才看见她满脸交替的泪。
“小胖……”
他低头看着她,国槐繁茂的树影模糊远处的视线,看上去好似在拥吻。
车内一双凌厉的眼眸,寒光乍现。
傍晚因报价屡遭泄密一事找陈燃私聊,白松说他请假,理由是家中病人住院。
只是无意识停在这里,是怀疑,是验证猜想,还是其他,他无从考究。从习萌骗他昨晚在睡觉,到知晓陈燃来了医院,再到习萌的手机又一次拨打不通,所有的耐心都宣布告罄。眼下,更无必要再责怪自己的不信任,她不值得他信任。
黑色轿车从停车区域驶离,毫不留恋地飞驰而去。
影影绰绰的昏暗中,习萌被陈燃捧着脸。
“小胖,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她解脱了,她再不用受苦受难,离开对她而言是好事。”
“可我再也看不到她了。”习萌泪水横流,声音沙哑。
“如果能让在意的人不痛苦,我宁愿自己痛。”他一字一句,眼白泛起红血丝,“相信你自己,你可以扛过去。”
习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良久,身边经过一个又一个路人,她哑声问:“昨天下午,裴裴跟你单独说了什么?”
陈燃敛瞳,表情微微不自然:“没说什么。”
“你告诉我!”她挣脱他,倒退一步,脚后跟碰巧抵上树干,脊背一靠,将全部支撑力依靠于国槐树,“你们有什么秘密我不能知道?和我有关对不对?”
陈燃握了拳,垂下眼睑注视她:“对,和你有关,也和我有关,你真的确定你想听么?”
“为什么不?”她倔强昂着头。
陈燃心一横:“她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如果……如果将来你和莫迟分手,只要我欠的债都还清,就可以追你。否则,我们永远只能是朋友。”
“……”
她知道,她就知道!她让她什么都不要再想,她怎么可能真的听话,她会接着想,会想很多很多,多到连她和陈燃的事都一并操心上。
傻瓜,大傻瓜……
她顺着国槐不粗不细的树干蹲坐而下,四肢冰冷,额头又开始作痛。
陈燃也蹲下,递纸巾给她;她接过,慢慢擤鼻,眼泪静静流淌。
陈燃鼓足勇气:“小胖,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她一呆。
陈燃胸腔缓缓起伏,沉默的等待中,他听见自己几乎炸裂耳膜的心跳。
她抬眸看他,一张哭花的脸,面无表情,用一种求知的口吻询问:“我们从未开始过,何谈重新?”
心跳逐渐恢复平静,仅这一句,便已足够死心。
习萌扶着树干站起身,转身前行。
他依然不放心地跟随。
习萌重重闭了闭眼,拿袖子随意抹了下湿漉的眼周,侧身看他,表情漠漠:“我去找我男朋友,你也跟?”
裴裴,对不起,我和他早就回不去了,你的这份苦心我只能辜负。无论莫迟将来会不会不要我,我们现在都应该走出过去独自寻找新生活。
陈燃沉默一瞬,抿唇:“我送你上车。”
“……随便你。”习萌也不去坐公交了,直接招手拦的。
打开车门,抬腿正要坐上去,陈燃在身后叫住她。
她回头,默然看他。
“我们是朋友,对么?”他立在马路牙子上方垂眸凝视她,神色平淡却认真。
习萌表情松弛下来,郑重点头:“对,我们永远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