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这些事情的进展,因为琉璃江大堤被毁,全部出了顾衍的预料。
他没想到周弘仁筹集钱的法子竟然是加重赋税,去年受灾,百姓也仅仅是刚度过难关,还没稳固呢,就加重赋税,这样的法子无疑是最愚蠢的。
可是,顾衍此时却不能回去。
若是此时回去,只会加重矛盾,而且到时局面会更为混乱。
进七月的时候,周弘仁派遣的钦差赵国舅才到了江城,白莲对这个赵国舅知之甚少,顾衍却是了解的。
果然如他所料,那个赵国舅排场极大,与去年何谦亲力亲为有天壤之别,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底下人做。
赈灾的米是最差的米,里面多是砂石,灾民们敢怒不敢言,家园尽毁,成年的男子又都被抓去了修建堤坝,因为这次大堤毁得严重,所有修起来格外的难。
赵国舅只说要在两月之内建好,可是三月之内,莫说是千里长堤了,就是百里,也是难完成的。
下面人不好做,就为难他们的下面人。
那些人被督促着日夜赶工,有的长达十多个时辰不眠不休,双腿泡在淤泥里,炎热的夏季,顶着烈日,有的都长了脓疮。
更有的缺乏休息,筋疲力尽倒下的。
工期很赶,哪里有人手抬下去救治,就那样或是沉入淤泥中,修建到了这堤坝之中,或是被工头骂了几声,就丢入了河中。
不过一月,便已经哀声载道,死伤无数,更有民谣四起,不多久便传唱了琉璃江两岸:
琉璃江,琉璃江,
千里长堤葬儿郎。
慈母双目浊泪尽,
难盼我儿再还乡。
琉璃江,琉璃江,
千里长堤葬夫郎。
娇妻幼儿肠望断,
怎奈夫已入汪洋。
琉璃江,琉璃江,
千里长堤催魂殇。
遍野哀道处处泣,
堤上冤魂声声长。
......
琉璃江的事情,最先坐不住的是顾衍。
他想着会有乱子,但是仅限于朝堂之上,赵家人自己作死,周弘仁难以收场,可是却没想到事情演变到现在的地步。
民谣或许是有心人散播的,可是琉璃江上的事情也确实是事实。
白莲看着顾衍越来越心事重重,在一日黄昏的时候,白莲考虑了许久才说道:
“王爷,你去吧。”
顾衍看着她,双目深邃黝黑,没有说话。
白莲看着他,有些热泪盈眶,她很心疼这个男人。
这是个有坚硬的胸膛的男人,但是他坚硬的胸膛里装着的是一颗柔软的心。
若是他现在对着外界的一切不管不问,等着周弘仁和赵家将朝纲断送,他顺势而起,只会为万人敬仰,被后世称颂。
可是,他对琉璃江饱受磨难的百姓动了恻隐之心。
顾衍低头看着白莲泪光闪闪,柔声说道:“傻丫头,哭什么?”
白莲被他的粗粝的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抽了抽鼻子说着:“我不是哭,我是为我的男人骄傲,为了我能嫁给这样的男人高兴。”
顾衍看着她,只觉得心中柔情与豪情并起。
她为自己骄傲,自己何尝不是因为她才欣喜,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此去,朝中必然再生波澜。南召虎视眈眈,朝中要清理赵家,分身无暇,你留在永州吧。”
白莲知道他的忧心,回去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乱子,永州都是没事的,离琉璃江和南召那边很远,离京城也有一段距离,无论什么事情都波及不到这边。
这也是顾衍想把她留在永州的原因。
白莲没有逆着他,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顾衍听着她应声,叹了一口气,手臂收紧,低语说道:“等着我,等我来接你的时候,你会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与我并肩而立。”
郑重的许诺,沉沉的话语,白莲环着他的腰,嘴角翘起,点点头。
-
八月十五的时候,摄政王还朝了。
因为南方的灾情,因为北方被赋税逼迫的百姓。
随着摄政王还朝,朝臣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随着顾衍一起入京的,还有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
顷刻间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南召发兵,迅速的占领了几个城池,愈加的壮大声势挥军北上。
打着替百姓驱除昏君的名义,替先祖教训不肖子孙的名义。
南召的宁王本就与周皇室一脉同枝,这样说也无可厚非。
尤其是南方诸城此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官兵根本就控制不住百姓们的反心,到最后不战而降。
赵国舅人在江城,知道南召宁王的军队打来,原本想着以钦差的身份插手军中之事,可是没想到南召的军队来的如此之快,不过数日就渡了江。
原本受压迫的百姓此时都揭竿而起,纷纷投向了南召那边。
赵国舅一看这形势,当即也顾不得其他了,趁夜就离开了江城,一路回京中了。
顾衍也未料到南召会来的如此之快,朝中还是一团乱麻,南召那边已经是刻不容缓。
南召势如破竹,又是宁王亲帅军队,在朝中选将,一时竟没人请缨出战。
周弘仁看了一圈,赵家的兄弟是真的指望不上了,一个琉璃江,逼反了多少人,现在他还不想把江山断送。
可是朝中武将稀缺,能用的都是顾衍的人。
在看着南方的消息一点点的传来,周弘仁终于坐不住了,在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