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推他,想要逃离他的怀抱。
他说了这么一大篇话,竟然还在抱着她!
只是莫名地,挣扎的过程里,她不由得又想起他刚刚说的话。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警觉?就像小动物……时刻被追杀,时刻面临被迫入绝境的小动物。
于是不得不培养出这样近乎本能的警觉来,时刻为了自保而对周遭的一切都竖起尖刺,满怀防备。
燕翦不由得蹙眉:他是佛德家的孩子,是贵族家的少爷,怎会如此?
对于佛德家的争斗,燕翦对詹姆士身世的了解并没有汤燕卿和时年他们那么清楚。她只是知道佛德家族内部有过争斗,知道詹姆士与皇甫华章之间的互不买账,隐约能想到詹姆士是作为失败者的身份被“流放”到欧洲去的……却未能清晰地知道詹姆士从前曾经遭遇到的老佛爷的那种伤害的细节。
她毕竟是汤家最小的妹妹,汤家上下还都习惯将她当孩子看待,所以那么丑陋的事情,所有人都自觉地在她面前过滤和回避了。
所以燕翦虽然感受到詹姆士这样的心态,却没能在这个时候就明白,他那藏在强大的面具背后的……彷徨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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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她,他也仿佛有些适应不良地眯起蓝眼,盯着她良久,才缓缓说:“这张设计稿,半途而废以及被你留在最后完成的原因,是不是只是因为我见过?”
他还是发现了……
该死的,还是被他发现了!
这件体认让燕翦迅速从对他那种警觉的猜想里抽身而出,继而竖起全身的防备朝着他:“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呢!”
桀骜抬眸,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望向那张设计稿。
设计稿图纸上,一个黑发的女孩儿,穿黑色羊毛裙,脚下配一双大红的猎鸭靴。
客观来说,设计稿的完成度已经很高,只是,她自己却还不满意。
这样的搭配虽然从颜色和款式上来说都很稳妥,却缺少了新意和灵动,叫她自己看过去总有哪里觉得欠缺。
而这个设计……却曾经是她的最爱。
她自己就这样穿戴过。
就在……那个细雨蒙蒙的日子,她独自撑伞穿过小街,走向中古。
那时的心事仿佛也被雨水浸透,湿且沉重。可是好在距离只有一街之遥,很快就可以穿过阴暗的雨丝走到彼岸去,却……中途被人近乎野蛮地将雨伞撞落在地!
那一天的雨丝便都潮湿阴冷地兜头砸下,她最后的屏障都被夺走,她只能近乎绝望地站在那一方阴沉的天地里。然后抬眼,看见了这个蓝眼睛的、虽然英俊迷人,却森冷如鬼的男人!
然后她的噩梦便开始了,如影随形,一直到今。
所以,她怎么能还一如从前那样喜欢这个设计?!
所以她怎么还能找得回,最初喜欢这个搭配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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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力的否认,让他心上的温暖一点点抽离。
他深吸口气,如何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
她后悔与他相遇,她甚至厌憎她在她生命里的出现!
这份设计稿不过只是成为了替罪羊罢了,错的不是这份设计本身,错的是他……
他的心脏绞痛起来,他却冷硬地坚持:“这份稿子你必须画完。听清楚,我这样告诉你,也会这样告诉凯瑟琳:唯有这套设计完成,并且成为整个系列的主打,我才会继续资助这个项目。”
他又威胁她!
燕翦摇头冷笑:“这个项目是凯瑟琳的,她是你女友,你如果愿意毁了她的心血,那你就去要挟她!而对于我来说,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根本就威胁不到我!”
“是么?”詹姆士冷冷地勾起唇角:“汤燕翦,还用我再提醒你么?在我面前撒明目张胆的谎,是最不明智的。”
“或许你说的没错,这个项目是凯瑟琳的,不是你的;可惜我刚刚也亲眼看见了你在这个项目上投注的热情和心血。这个项目虽然不是你的,可是你却同样爱它。如果这个项目毁了,受伤的绝不止是凯瑟琳一个人。你,也将许久许久,无法复原。”
“你!”燕翦低吼起来。
是,他又戳中了她的心!
她爱这个设计,因为这个项目神奇地正好与她曾经的一个设想彼此契合。
在遇见凯瑟琳之前,她就已经在巧妙搭配猎鸭靴,而且大胆地将猎鸭靴融入女装,更是她自己这种东方女孩儿的风格里。
在她的心里,也有这样一个以猎鸭靴为主题的设计梦。
詹姆士笑起来。他怎么会告诉她,他突然同意资助凯瑟琳这个设计,只是因为撞见了汤燕翦,撞见了这个在阴雨绵绵里却大胆地穿了大红的猎鸭靴来搭配淑女裙的东方女孩儿,于是那抹大红在他记忆里挥之不去,让他因之而想起了凯瑟琳与此雷同的一个设计理念。
这间工作室,这个项目,实则从一开始,就与凯瑟琳无关,而就是……因为她。
所以他笃定地说:“汤燕翦,你承受不起的。所以还是乖乖听我的话,将这个设计完成,我要亲眼看见它成为本项目的主打出现在t台上。”
燕翦又要反驳。
他捉着她的手,狠狠吻下去,封住了她的嘴,连同她想要抗议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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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里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他又将她按坐回椅子上。
他强迫她工作,他依旧立在她身后。
她屏息凝神,再度回到最后这张设计稿……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