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太已经听过了亲戚们里对玲珑小姐的评点,她摇着一只小团扇,上下打量他们,脸上挂着笑:
“看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很般配的一对儿,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
一句话就把关系撇的老远,亲戚们是要吃喜酒的,吃喜糖的都是远的没有影儿的亲了。白玲珑和许七少爷是一对儿,也把自己女儿撇开了。
玲珑小姐脸皮早就练出来了,她含羞里带着娇嗔:
“六姑妈还真是看错了那,我和许七少爷只是普通朋友。”
一个说是老亲,一个说是朋友。
张太太带着一丝长辈宽厚又心知肚明的笑:
“知道,现在民国了,讲究自由平等,你们年轻人,做朋友是好的。”
“六姑妈!”
玲珑小姐娇嗔的扯着长调子,很熟练的去抱张太太的胳膊,却被两位黄小姐抢了先。她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两只手在半空中晃悠了一下,直接抱住了一位黄小姐的胳膊。
“六姑妈来吃夜宵?这家有一种兰香笋,预定起来是很难得,我们费了些力气才定到,正好孝敬您。”
黄小姐是自封的世家淑女,被白玲珑抱住了胳膊,面色倒是没有变化,只不过胳膊肘子向上顶了一下,撞击在白玲珑丰满高耸的胸脯上,用的力气有些大。
丰满高耸被撞击那是很痛的,白玲珑眉头皱了皱眉,依旧抱紧了黄小姐的胳膊。她作为一个不受继母待见的嫡长女,名气也差,混到今天,简直就是步步艰难,同时也磨练了强大的心理素质。
张太太胳膊被抱住,不能摇她的小团扇,脸上依旧挂着笑:
“我都一把年纪了,跟你们小辈抢一口吃的。亲戚们传出来,怪羞臊的!你们只管去吃你们的,咱们改天说话!”
这就是告辞的意思了,金鼎轩酒楼里人来人往。她们花团锦簇的一群人,站立说话的地方,又恰好是上二楼的楼梯口,人数也多,不好总是站着。
张太太往楼上走。嘴巴里说着:
“不要挡了人家的买卖,咱们改天聊!”
许七少爷的交际能力也极强,他立刻往前一步,笑着说:
“有没有定包厢?我们跟着六姑妈一起吃。”
后面已经有一位保安用胳膊搭住他的肩膀:
“许七少爷是吧,正好有事情给你说。”
保安的力气很到,带着许七少爷往后走,用很小的声音是说着:
“老王的债的事情。”
“什么老王?不认识。”
张太太在楼梯上走了两步,好奇的回过头来看。张美溪在后面催她的母亲:
“我们先上去等。”
一行人进了包厢,张太太坐了主位,黄小姐们坐在她的两旁。白玲珑小姐没有抢到六姑妈身边的位置。所以不甘心,并不入座,而是走进了站在张太太身边。
张太太、黄家三位小姐,张美溪,周家两位少爷是七个主子,他们很快落座。金鼎轩的包厢里讲究山东的老例,是正宗的黑漆八仙桌,传统习惯八个太师椅。杏子竟然也没有什么坐丫头的自觉,直接坐了末位,席满!
白玲珑小姐和张太太说了几句亲热话。放眼一看全场,没她的座位,脸色带了一点尴尬。终究做名媛也练习起来了,很快就笑着对伙计说:
“搬一只小凳子来。我要挨着姑妈坐!”
金鼎轩的掌柜陪着笑进来,拱手向满场行礼,最后冲着白玲珑说:
“外面有位许七少爷,请您出去说一句话。”
白玲珑只好一脸遗憾的向张太太告罪一句,出门去看,出去了就再没有回来。
不回来才好那。黄家小姐们更关心宵夜的菜品一些:
“听说你们有兰花笋?”
掌柜立刻殷勤的介绍:
“有,是佘山的兰花谷里产的,竹笋新鲜,带了兰花的香气。这阵子最流行的。想来小姐们也听过的。还有很多诗歌。”
兰花笋是春笋最好吃,不过混到普通的吃客耳朵里,嘴巴里,就是夏天的了。
黄小姐拍着手笑:
“那我们也尝尝。”
把眼睛看向张太太,张太太笑:
“那就拣你们的招牌菜上一些吧。”
伙计把菜品流水一样的搬运上来,兰香笋砂锅煲鸭汤、三杯竹笋、鲜肉笋丁烧麦、鲜笋红烧肉、鲜笋豆腐卷、鲜笋春卷炸……
张太太好奇的问:
“怎么这么多?不是很难预定吗?咱们什么时候订的?这可真是。”
她想说白玲珑那孩子不实在,说什么难定要孝敬她的话,终于还是没有提。
黄小姐们也十分开心的样子:
“总听见别人说难定,我们今天这样运气好,沾了姑妈的光!”
这话倒是替白玲珑小姐洗脱了一点冤枉,这笋子在市面上确实是难定的。
大家开心的吃完宵夜,把黄小姐们送回家,又坐了福特车回去张公馆。张太太带了遗憾的口气说了一句:
“单看言谈相貌,也算是青年才俊了!”
这是在评点许七少爷,说完了,打了个哈欠,上楼洗漱睡觉去了。
周家的少爷们告辞,张美溪带着杏子送到门外,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的样子,天上忽然多了一些黑云,将星星遮盖住。
张美溪抬头看天:
“看样子要下雨了。”
周二少爷走在前面,听见她说话,也抬头看天,又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
“要下雨啦,闲着也是闲着,让新亚药厂破产吧!”
张美溪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