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去许氏手里借钱,借地十分顺利。
一是许氏手里有小千两的家产,借出三百两不会影响自家的营生,二来陆成会打理果树,买果园是个很稳妥的生意,许氏当然支持。
次日上午,陆成如约地去了吴家,未料到了厅堂,却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因为这是在吴家,陆成没有露出任何戾气,只当客厅里并无冯年这个人,径自上前同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吴老爷请安:“老爷身体可好了?”
吴老爷得的是心病,现在为果园找到了最合适的新主人,吴老爷虽然有些遗憾果园要卖出去了,更多的还是欣慰,那病自然好了七七八八,笑着点点头,指着冯年给他介绍道:“这位是府城昌隆酒楼冯家的大公子,听闻我想卖果园,他特意过来询价的。”
陆成与老爷子对视一眼,见老爷子笑得平易近人,与平时无异,仿佛他与冯年都是他的客人,心中动了动,便也当冯年是陌生人,不咸不淡地同冯年打了声招呼。
冯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转而笑着问吴老爷:“晚辈诚心想要经营果园,不知您老出价几何?”
“这个……”吴老爷摸摸胡子,看向坐在一旁的长子。
吴大爷并不知道老爷子跟陆成已经定好价钱了,都是生意人,当然希望园子能多卖点钱,遂老练地对陆成冯年二人道:“果园是我父亲一手建起来的,感情非同一般,如今不得已要卖,当然希望将园子卖给有诚意接管园子的人,两位不妨先说说你们觉得这园子值多少钱?”
让二人争抢,价格才高。
冯年财大气粗,别有深意地看向陆成:“陆管事先请。”
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管陆成出多少,他都多加五十两。
陆成没有啰嗦,朝吴老爷拱手道:“陆成家贫,从亲戚那儿借了三百两,算上家中积蓄,总共凑了三百两,还望老爷成全。”
吴老爷微微颔首,却没有开口。
吴大爷立即看向冯年。
“我出四百两。”冯年摇着折扇道。
陆成神色不变,吴大爷有些失望,他估计的价格就是四百两,两人争抢最高价竟然也只有这么多,不由撺掇陆成:“陆管事怎么说?”
陆成垂眸道:“三百五十两是我能出的全部了。”
他够识趣,冯年面露喜意。
吴大爷食指抠了抠座椅扶手,刚要敲定此事,吴老爷终于有了动静,疑惑地打量冯年:“昨日早上老夫才决定卖园子,冯公子远在府城,不知从何人口中听到的消息?”
冯年敷衍道:“一个故交。”
吴老爷错愕,随即摇摇头,感慨道:“冯公子的这位故交办事不地道啊,其实我昨天已经决定以三百五十两的价将园子卖给陆成了,此事镇上百姓应该都知道,你那位故交想必也心知肚明。既然如此,他还怂恿你来与陆成争抢,到底是他看低了我吴家,以为我们是见钱忘义之流,还是他与冯公子有私仇,故意借我等之手羞辱冯公子?”
冯年闻言,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目光在吴老爷与陆成之间逡巡:“你们已经商量好了?”
吴老爷点点头,顺便递给长子一个警告的眼神。
陆成适时上前道谢:“承蒙老爷信任,陆成定精心照料果园,不负您老所托。”
这话对于刚刚被扇了脸的冯年来说无疑是伤口撒盐,俊脸白了红,红了又白,想要继续理论,看看吴老爷与陆成活似师徒俩的腻乎样子,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吴老爷的主意,再说只会自取其辱,遂愤愤离去。
吴老爷淡淡地吩咐小厮送客,等冯年走远了,他才收了笑,提醒陆成道:“我会派人跟着他,估计这几天便能揪出那个告密之人,届时我会派人告诉你对方的来头。这也是我唯一能帮到你的,陆成啊,往后你行事一定要谨慎,宁可受些气,也切莫因为年少冲动惹到小人,因为你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突然跳出来捅你一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日若换成旁的东家,你觉得你能善了吗?”
他当然知道陆家与冯家的恩怨,先前请冯年进门只是为了给陆成出口气,但说到最后,老爷子不悦地看了眼长子。他这个大儿子,做生意的手段心眼是够了,但少了几分人情味儿,陆成替他们做了这么多年事,亦仆亦友,那是宁可少赚点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吴大爷明白老爷子的意思,面皮有点受不住,先走了。
陆成还在琢磨老爷子的话,想不通自己有什么仇家,冯年是一个,裴景寒勉强算一个,但陆成再不喜裴景寒,也知道裴景寒绝没有闲到耍这样不入流的伎俩对付他。一时没有头绪,陆成先郑重感激老爷子:“老爷教诲的是,陆成一定谨记在心。”
吴老爷嗯了声,将提前准备好的地契交给他,再命管家去请长子回来,随陆成去城里画押。
就在陆成与吴大爷进城的路上,冯年派人将章鸿林请到了一处小树林。
盛夏时节,树林里十分凉快,可这边过于荒凉,看着负手站在林中的冯年,章鸿林莫名地不安。
“冯公子买到果园了?”距离冯年十步左右时停下,章鸿林试探着问道。
冯年死死盯着他。
章鸿林马上知道买果园的事出了变故,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想通冯年愤怒的理由,因此也没法替自己辩解什么,只疑惑地等着冯年告知。
他脸上的茫然不是装的,冯年看得出来,但章鸿林不是故意的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