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之后,林老太太把林雨哲和于氏叫住,不紧不慢说起林妙的亲事,然后又夸于家公子一表人才。
林雨哲和于氏都不笨,对老太太的话心领神会。林雨哲对于晋印像甚好,席间他曾问了几句学问上的事,于晋对答如流。他是科举入仕,对读书人自是偏爱。
于晋虽然很好,但于家离得太远,长女自幼便在庵堂里,如果再远远嫁出去,林雨哲有些于心不忍,脑海里又浮现出汪氏临死时的情景。
“于晋人品不错,只是他明年便要回南直隶参加乡试,眼下正是求学亲切,妻舅那里怕是还不想给他急于定亲。”林雨哲对这桩亲事不置可否,可在母亲面前也不能直接回绝。
看出林雨哲对这门婚事并不热衷,林老太太脸上不悦,一双老眼看向一旁的于氏。
于氏既是林妙的继母,又是于晋的亲姑姑,所以,她一定要表态。
“若是老太太真的舍得把妙姐儿嫁给我那娘家侄儿,那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孩子的脾气性格都随了我那兄长,一门心思做学问,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他是没有一点打算。儿媳这两日便给兄长写封信,问问他可否想给晋哥儿提亲,或是他有这个念头,待到明年晋哥儿回家参加乡试以后,再让兄长请媒人来提亲,老太太您看这样可妥当?”
林老太太虽然看不起于家,但婚姻大事哪有女方主动提亲的道理,何况不论门第还是官职,于家比起林家都要差了一大截。于氏说得面面俱到,林老太太很满意,只是一时半刻还是不能把那个扫把星扫地出门,林老太太也挺郁闷的。
三位家长想给林妙和于晋议亲的事,很快便传到林晓月耳中。
“二小姐,妈妈听说大太太的娘家早就破落了,她兄长拜错了恩师,好端端一个探花郎,被他恩师连累得十多年没有升迁。那位表少爷看着斯斯文文,其实轻佻得很,一见面就直勾勾盯着大小姐,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出息,怕是要当上一辈子穷秀才了。”
王婆幸灾乐祸,在林晓月面前卖乖。
林晓月的脸上却已罩上一层薄怒:“没见识的东西,休得胡说。表哥日后金榜提名,于家也能升迁,祖母真是糊涂,怎么能给林妙说上这么好的亲事!”
王婆才真是糊涂了,那位表少爷身上的衣裳都是半新不旧的,怎么看也是个穷秀才,八成是姐儿爱俏,二小姐看上表少爷的俊模样了。
前世和于晋做了十年夫妻,若不是遇到广安侯,林晓月以为她和于晋会白头携老。那时他们是京城里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只是于晋为人迂腐,只会读书,不善经营,为人也不够圆滑,遇到广安侯,林晓月才发现,她以前真是井底之蛙。广安侯风|流倜傥,知情识趣,最重要的是他在官场上长袖善舞,这一切都是于晋永远也比不上的。
可是如果不和于晋成亲,她就只能是小世家的庶女,这一世都没有机会遇到广安侯。想到这里,林晓月又急又气。
林晓月不能不着急,这一世有很多事都与前世不同了,林妙就像变了一个人,而前世的于晋从提亲到退亲,都没有见过林妙。但这一次不但见了,而且还是死死盯着林妙看,看得林妙都把脑袋扭到一侧去避嫌了。
如果于晋真的看上了林妙,那么就算她再像前世那样略施小计把林妙克夫克子的名声传到于家耳中,于晋也不会同意退婚的。
十年夫妻,林晓月比谁都了解于晋。只要认准一件事,便要一条路走到黑,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否则她也不会想方设法诬陷公爹于若谷,让于家获罪,她才能有机会和于晋和离。
林妙若是真的嫁给了于晋,那么这一世他们三人的命运都会改写。林妙会成为詹事府于大人的儿媳,于家不会获罪,于晋也会在翰林院稳稳当当一辈子,而她,想要遇到广安侯则比登天都要难!
不,她一定要阻止这一切,她重生而来,就是要重新遇到广安侯,她要做他名正言顺的正妻,她要和他永享富贵,绝不能让林妙破坏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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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知露斋的窗子里,能看到不远处的荷塘,正是六月天,荷花开得正好,朵朵白莲亭亭玉立,吴王台下开多少,遥似西施上素妆。
看着眼前美景,林雨哲心情大好,让纤云研墨,当下练起字来。
这时织云进来,柔声道:“老爷,二小姐来看您了。”
林晓月让丫鬟青杏留在门外,她接过炖盅,轻手轻脚走进来,似是怕打扰父亲雅兴。
“月儿,不是说你这两日身子不好,怎么还去炖了补品?”
林雨哲对这个庶出的二女儿一向喜爱,林晓月不但遗传了陈姨娘的美貌,人也聪明伶俐,最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却已很孝顺。
几名妻妾中,林雨哲最宠爱的便是陈姨娘陈曼华,四名女儿中,他最宠爱的便是陈姨娘所出的林晓月。
“父亲在京里多日未归,想来是衙门里公务繁忙,您看您又消瘦了,和您的身体比起来,女儿的小毛病又算得什么。”
这些日子林雨哲在户部受尽委屈,又是查帐又是关小黑屋,到如今身上还背负着怎么也说不清楚的三百两。此时听到林晓月的这番话,林雨哲那颗被虐多时的老心终于得到慰寄。
“为父不论多么辛苦,能换来家宅平安也是值得。”林雨哲是文人,文人常会多愁善感,这句话一说出来,林雨哲的眼角湿润了。
“能给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