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婉玉便拿到了这管单筒望远镜。
这单筒望远镜是由一节一握粗的竹筒制成,外表光滑,没有竹节,也没有疤痕。
苏婉玉摩挲了几下望远镜。然后,去灶间找出了一把小刀,她思忖一下,在望远镜的一端刻了一行小字:
“千山万水远,望君多珍重。”
望君多珍重。
日落复升,又过一天。
今日便是李良卫出发北上从军的日子了。
李良卫从牢里被解救出来的那一日,告诉苏婉玉三天之后就要离开。
北镇司军急招“夜不收”,只给了他三天的时间准备,三天之后便要他出发北上,赶到边关的军营。
这三天里,李良卫告别兄弟好友,安慰寡母,也时时走到隔壁的霖冰阁,透过门面的大窗,看一眼他朝思慕想的佳人。
他见她忙忙碌碌的辛苦干活,见她笑语盈盈同春桃说话,见她游刃有余的面对各种问题,见她在家族落魄之际,依旧不屈,依旧用心的生活。
他赞赏她,心疼她,爱慕她,也想保护她。
只是此前一番入狱的经历告诉他,他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
空有一身武艺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被弄得下了牢,还累得她献出了制冰秘法才得以将他救出来。
自己感动之余又有几分懊恼。
他从牢中出来的那天,他只是告诉她,自己此番立志去从军,是为了博个前程。
却没有告诉她,更重要的是,自己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真正的护着他。
至于自己的心意,还是不要提了。等自己能保护她的那一日,再提也不迟。
如若自己战死沙场……不,他一定要活着,还要挣回一份军功来。
宜州城西门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远处,连绵起伏的邱山,呈现出一片夏末独有的深绿。
此时,还是清早,山峦之间漾起浓浓淡淡的薄雾, 细濛濛,青黝黝,仿佛一个梦幻的世界,让人看不真切。
城外的官道边,李良卫向着宜州反向而行。
他的右肩上背了一个包裹。
这个包裹是李婶加了又减,减了又加,来来回回好几次,才拾掇出来的。
李婶和苏婉玉,还有春桃,一路相送。
“就送到这里吧。”李良卫驻足,道:“这儿离城门已经有不少路了。娘,不用送了。”
他转头看像苏婉玉,嘴唇有些颤地道:
“婉玉,你也回去吧。”
平日里他唤苏婉玉为婉玉姑娘,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得那么亲近,可是就是那么自然的脱口而出,他已然在心中叫了好多次了。
“恩,李小哥,我还有礼物送你。”苏婉玉道,她从怀里拿出那管竹筒望远镜,献宝似的道:
“你从这竹筒一端看过去试试。”
李良卫狐疑的接过望远镜,竹子的质地,触感微凉。
他依言举起望远镜,从里头看了出去。
倐的,李良卫将望远镜放了下来,猛地转向苏婉玉,惊喜道:
“这是,这是……”
“这叫望远镜,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苏婉玉浅浅笑着,一双漂亮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李良卫,道:“李小哥,看得可清楚?”
“清楚,清楚。”李良卫道。真是太清楚了,看已将远处的人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正是适合“夜不收”啊。
“多谢。”李良卫摩挲着望远镜道。
他专注地看着苏婉玉,要把这巧目盼兮的聪慧佳人儿牢牢的印在脑中,刻在心中。
“你我不用客气。”苏婉玉眨了长长的睫毛,道。
李良卫最角挂着温柔的浅笑,心里更加难过和不舍。
“李小哥,我也有东西送你。”春桃怯生生的道。
她拿出一双步鞋,红着脸,递给了李小哥:
“这是我做的鞋子。得知你要离开,我便问李婶要了一双你穿惯的鞋,比着裁了鞋底,纳的。”
这鞋子针脚细细密密,显然是花费了好一番心思。
“多谢。”李良卫接过了鞋子,道。
“不必,不必客气。”春桃羞怯的说道。
“娘,我走了,您别送了。”李良卫对李婶说道:“早些回去。以后也不要太过操劳了,多保重些身体,等儿子回来,让你享福。”
“恩。”李婶点点头,眼中蓄着泪光,:“我要享什么福,你全须全尾的给我回来才是真的。在军营,不比在家里,你一定得好好照顾自己,遇事不要逞强。”
“恩,我晓得了。您放心。我一定毫发无损的回来。”李良卫道。
李良卫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了一下自己的寡母,一个转身,向前大步而去。
他一路大步离开,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 他怕自己一旦回了头,便再没有勇气再迈出这一步。
是以,他身后的几个女人,没有人发现,他双目噙着泪水。
李良卫使劲的忍着泪,忍得眼睛都有些痛了。
他目光迷离,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看不清面前的路,面前的山,在朦胧中寻着方向,向前走。
宜州城,他生于斯,长于斯,这里有他长到十八岁的记忆,有与他相依为命的寡母,有与他志同道合的同僚兄弟,还有他所钟情之人。
今日,他将远离故土,前路茫茫。
这一朝离别,他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回得来。
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越涌越多,顺着脸颊,留到嘴边,留到脖子里。
这个高大的八尺男儿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