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丹华入宫伴驾这事,自然是大事。
苏陌一回到进奏院就看见大红灯笼高高挂,一路延伸到徐丹华下榻的颐人阁。既然景帝午膳时跟她如此说,那么早上时圣旨应该就下了。
苏陌看着这一路张灯结彩,心情有点暗沉。
回到西厢时,苏誉果然在这里,不仅如此,还多了两位不速之客,正是徐丹华那对无耻之极的父母。
徐氏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如今人逢喜事,比寻常带了更多的凌人气势。至于晓月曾经的父亲吴齐达虽然为人龌蹉,但人到中年却依然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相对于他们,被长年劳累的吴妈却显出历尽沧桑的岁月痕迹,地位高低贵贱立现,看在苏陌眼里难免泛上些酸楚,更别说是晓月。
五人都坐在前厅里饮茶,没一人说话。
苏陌咳嗽一声,五人看到她,吴齐达立刻起身,往外迎了几步,躬身侧立。徐氏立刻拽了拽他的衣摆。
吴齐达没理会她,依然躬身站在那里。苏陌瞥了他一眼,吴齐达的确很有眼力,就如当初他能在苏陌母亲去世后第一时间找到徐氏这棵大树。
但毕竟他是读书人,他是武平侯家的家奴,儿时能活下来,还全仰仗苏陌的母亲对他青睐有加。苏陌的母亲或许样样好,独独看人的眼光特不好,否则也不会扶了湘南王,还养了吴齐达这只白眼狼。
读书人向来擅于粉饰太平,即便做下如此下作之事,也能为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再堂而皇之地站在受害人面前,一脸无辜。
就如此刻,吴齐达做出的就是一副惭愧模样,却偏偏又夹着那么一点点书生的傲骨,当真让苏陌恶心得紧。
自吴齐达跟徐氏成亲后,对晓月母女不闻不问,即便在湘南王府中偶遇也当成是陌路人。苏陌算了算,这样的日子也该有十二年了吧。如果不是她领了御前的差事,如果不是晓月跟张弛情投意合,这位,哪里又会主动站到他们面前。
苏陌心里很清楚,跟这样的人渣置气倒是拉低了自己位份,但要让她把他当成陌生人一样对待也是不能。
吴齐达没脸启口,苏陌也不理睬他,径直坐到苏誉对面的上位去。
坐下看也不看一眼那两个不速之客,只对吴妈道:“昨儿个听到奶娘咳嗽了几声,是不是灵芝喝完了?”转头又冲晓月道:“晓月记得明日让张兄寻两支好的。”
吴妈脸色稍霁,“哪有那么娇气,不过是最近变天,受了点凉。”
其实吴妈年期并不大,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但当年的事情,给她的打击太大,而且带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在湘南王府没少受苦累。这十几年熬下来,身体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她们进了京,苏陌就一直在让她服食一些补益的东西,想将她的元气养回来,效果还不错,加上张弛的悉心照顾,也不像以往三天两头着凉咳嗽。
晓月握着吴妈的手道:“张弛说改日去皇上面前求些好的再拿过来。”
吴齐达在苏陌那里讨了个没趣,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低眉捋着茶叶,慢慢品着,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徐氏在那边听得邪火直冒,端了一副贵妇人的姿态道:“听说那位张公子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专替皇上请脉?”
这边三人淡淡地瞥过去。徐氏勾唇轻笑,“丹儿进了宫,说不定也得劳他大驾诊脉,可惜,老爷,我们怎么就忘记请他了呢?”
徐氏正做出一副可惜模样,就见一个人影恍如眼帘。
“我想这恐怕得令夫人失望了。”张弛姗姗来迟,一派贵公子气度,一看就是刻意来给晓月撑场面的。
“张弛只给皇上请脉。至于其他人,就看张某有没有心情了。”说罢,冲吴妈行了晚辈之礼,而吴齐达和徐氏面前端的却是他这世家公子该有的架子。
这话说起来很失体统,至少不是张弛这样温婉的人能够说出来的。若不是徐丹华一来就闹出那么多的事情,或许张弛还会给她留几分薄面,后来得知了徐家的那些勾当,将张弛那点迂腐的书生意气也给点燃了。
他这人上惯了战场,最痛恨的莫过于抛弃妻子的懦夫,也最不待见勾引他人夫婿的不守妇道之辈,即便今日他跟晓月不认识,他也不可能对这两人以礼相待。
苏陌越看越发觉得这男人她是真挑得好。晓月眼角也隐隐透出了一股淡淡的幸福。
张弛又给苏陌苏誉一礼,这才对苏誉道:“承蒙苏大人相邀,希望没给你添麻烦才好。”苏誉跟张弛关系其实不错,但苏誉这个人,一般人很难跟他交心,他也总会跟人习惯性地保持距离,这一点,他不如苏陌。
大概也正是这种距离感,让他在人前也更有威严,只要往那里一站,就令人肃然起敬。何况他是真有大才之人,明断是非,顾全大局,对某些品行不良的人,即便是亲人也不会偏私,这样的人,自然值得张弛跟他以礼相待。
即便是苏陌,也很难将苏誉跟徐氏那家子混为一谈。
一直在波澜不兴饮茶的苏誉终于放下茶盏道:“人都到齐了,去颐人阁吧。”
张弛扶了吴妈带头在前面走,苏陌与苏誉负手跟在后面,苏陌对苏誉低声道:“弟弟,为兄有些时候觉得你做事一直都挺面面俱到的。”
苏誉甚是淡泊地瞥了苏陌一眼,“万事万物要和谐共存,求的便是一个调和平衡。”
对峙双方,强弱太过明显,必然生出弱肉强食,相互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