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管父亲怎么教导她大家闺秀不要随便外出她都不听,不是悄悄溜进宫,就是窜到街上玩,如今日复一日,她每天都乖乖的待在府里,就算母亲让她出去走走她也不听,外人只以为她是伤心过度,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这是在赎罪。
不知不觉已经一个月了,沈润川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外人都已觉得恐怕他这辈子是醒不过来了,只有她一个人不这么认为。
上元节那天,母亲实在看不下去让她上街去买点东西,硬是被她拒绝了,直到傍晚,一个人的到访让一筹莫展的沈夫人稍稍看到了曙光。
“秀,秀,你看谁来了!”丫头蹦跳着跑进屋,沈媛正在给爹念诗,听到丫头的叫喊,她回过头,刘慎正一步一步跟在丫头身后走来。
“原来是小王爷啊。”她放下诗卷,起身行礼。一席蓝色锦服的刘慎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连连说:“这不是皇宫,小媛不必多礼。”
“您是王爷,走到哪里都是。”她并不客气的回到椅子上,重新拿起诗卷,不再理睬他了。
“沈大人的裁些了吗?”
“没呢。我跟你说你少来烦我。”沈媛凶狠的瞥了刘慎一眼,刘慎刚要开口却又立刻闭上嘴,他做什么也不想让小媛生气。
“你只是来看我爹?”
“外加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挺好看。”
“看够了没有?”
“还没……”
“我心情可差了,你最好不要惹我。”
“今天是上元节,你不出去看花灯吗?”
殊不知,这句话着实又的惹毛了沈媛,她“啪”的一声放下诗卷,瞪着刘慎,道:
“出去看花灯?你觉得我爹生死未卜的躺在床上我会有心情出去看花灯?刘慎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啊?”
“对……对不起……我只想让你快点走出阴影。”
“行了,我知道你为我好,不过我现在真的是没心情,如果你要看花灯就去找别人吧。”
刘慎缓缓摆手,说道:“不,不,我陪你,我也不看,反正每年如此。”
“那好吧。”
“你在看什么呢?”刘慎好奇的拿起案几上的卷轴,快速翻看了下。
“我爹喜欢诗,我正给他念着呢。”
“念多久了?”
“从早上开始。”
“累了吧,换我来。”刘慎一本正经的拿起诗卷,正经危坐的摆好姿势,刚要开口念,突然沈媛开口打断:“怪啊,明明是一个父亲生的,怎么你和你皇兄差那么多啊?”
“是、是吗?皇兄从小比我聪明。”
“不是说聪不聪明,你根本就没君主该有的魄力。”
“你说的对,皇兄也这么说过,可我就是这样啊,没办法。”
“可能这就是你的命吧。”她自以为是的点点头,小手一挥,道,“好吧,念!”
“哦,哦!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你皇兄说得对。”冷不丁的,沈媛的话再次打断了念诗的刘慎,他停下来,愣愣的望着沈媛,她一脸忧愁的趴在桌上。
“怎么了?”
“你皇兄说上官瑞清不是好人,他说得对。”
此话一出,先前还唯唯诺诺的刘慎忽然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目露凶光的说:“上官瑞清对你做什么了?”
沈媛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说:“你、你、你坐下,他没对我怎么样,是我自己,渐渐的发现他不是一个好人。”
“小媛,假如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他捏紧拳头,气势汹汹的说道。
“你怎么样?”
“我去告诉皇兄,让皇兄来为你讨回公道。”
“噗……刘慎,你能在逗一点吗?你不会自己帮我讨回公道啊?”
“我?”刘慎这才恍然大悟,登时感到羞愧难当,摸着脑袋说,“我太没用了,一遇到事就想到让别人来保护我,从今往后我要改,让我来保护你!”
他说的真诚,却多少还带着点胆怯,这就够了,沈媛无奈一笑,点了点头。
“还好,还有你。”她说的很轻,刘慎没有听清。
“小媛你说什么?”
“没什么。”
“刚明明说了,我听到了。”
“我说你倒是快念诗啊!”
“哦!”他重新拿起诗卷,“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念过啦。”
“好,下一首……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刘慎念诗的节奏不紧不慢,声音里还带着一股青涩,沈媛双手伏在案几上,时而抬头看他一眼,看他专心致志的盯着诗卷,口齿清晰的一字一字念着,如此认真,像个刚进书院的孩童,生怕有一点念错的地方,她脸上情不自禁的泛起了欣慰的笑容,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笑过了,自从爹受伤不起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到释怀,她好奇的是,这一切竟是她曾经最烦的人带来的。
瑞清对她来说是遥远的星辰,她曾经拼命努力的追逐,那颗星却始终挂在天边,最后他突然消失不见,她的世界漆黑一片。此时她才能停下脚步喘息,低下头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宛如萤火虫的刘慎,他的光芒如此不起眼,却始终陪伴左右,她一伸手,他就不偏不倚的停靠在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