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在颠簸中徐徐睁开双目,略带几分不解的查看着这狭小而略显陈旧的马车,心中闪过一丝惊慌,表面却不显半分的掀开帘子。入目,那青山蓝天却让杨沐有种倒抽一口冷气的滋味,难耐心中的慌乱,目光深深的瞟了眼四周景色这才放下帘子。深吸了口气,嘴角牵强的上扬三分,再次缓缓合上眼帘。
作为一个正常人谁都无法接受命运开启的玩笑,杨沐心中一叹,却又不得不接受眼下的事实。
前一刻尚且还在属于自己的时代,后一刻却到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固然青山环绕,却多了几分荒凉之色。不论怎么看都不是原先属于自己的世界......
杨沐把头靠在窗框上,重重吐了口气,不得不接受眼下的事实。
时间并未随着杨沐的不知所措而停留,马车一路颠簸而行,车内索性只有他一人。前头赶车的汉子叫钟良,四十出头,一个老实本分又有些胆小怕事的主。
其后几日,杨沐不言不语,这钟良也没觉得有何不对,倒是让杨沐把前任的记忆接受了个干净。
杨沐本叫杨暮,只是此沐非彼暮,勉强算是保住名字这点到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安心,最起码不会担忧被旁人叫了名字却茫然不自知。
在这陌生的环境下,杨沐可没半分的安全感,唯恐被旁人察觉自身的改变。
眼下马车一路南行,连过几城,却从不停留稍作休息,只是买了干粮便上路。天气也从逐渐寒意刺骨转到春风洋溢。只是遥遥无期的路途让他少了几分慌张,多了几分自在。
在全然掌握记忆后,最让杨沐感到快哉的不是其他,而单单便是此行的目的——奔丧!
要说奔丧本不是什么好事,可偏偏此次奔丧对如今的杨沐而言却是幸事,而且是天大的幸事!
毕竟此行路途遥远而奔丧之所无人认识杨沐更不知其本性如何,忽然换了个芯子也不怕旁人察觉。
不过在得到记忆后,杨沐也不觉得不换了个地会有人觉察不对,毕竟这身子的主人......想到此处便忍不住微微叹息,却不知如何将来路途会有多么坎坷。
要说为何杨沐如此纠结,便不得不从杨暮身事说起,杨家在东陵城颇有几分地位,不论是从经商而言,还是才子佳人而谈,都能说上几分。
而杨暮则是现任当家杨大老爷杨贺天之子,此话本是好听的很,可偏偏他是庶子出生,家中尚有两个嫡子的兄长,三个嫡女的姐妹。可如若便是庶子,杨家家大业大也不可能亏待丝毫,更何况杨家庶子可不只是他一人,这杨贺天后院便有四方妾室,个个都是能生的主,更别提那些说不上名分的女人又有多少。可杨贺天此人便是喜欢儿孙环绕,故而只要怀了他家子嗣的女子一般都不会亏待分毫,饶是如此,杨沐的日子依旧不好过,不为其他,便为其母,红菱!红菱乃是花楼中人,长得妖媚动人,红粉裙下不知卧倒多少男子,又有多少男子成了他入幕之宾,粉床红娟夜夜笙歌,这身子不知有多少人碰过,要说身份实在污秽不堪,就算被赎身一年身怀六甲之时都一度让人怀疑此女所怀之人并非杨家骨肉。
要不是当年杨家太奶奶是个心慈的主,料不准杨暮与其母下场会是如何。
自然在这大院之内母子相依相靠有个照料,杨暮的日子依旧不会难过到眼下这程度,可偏偏杨母在其五岁时便撒手人寰,独独留下幼子一人,活的还不如一个后院打杂的小厮。不过便是如此,杨家却也没饿着,亏待了他,该读书时便送去私塾,该做新衣时,倒也有他的份。可固然身着新衣,面料却还不如后院姨娘身旁的丫鬟。
可平日少不得打骂,背后的闲言碎语更是不提也罢。
为了能活下去,这杨暮自小忍气吞声,受尽各种□,使而性子沉默略有几分偏激。
这原本稍有几分偏向其母的容貌都成了被旁人耻笑嘲讽的利器。
好不容易熬到十四,却又被后院那管事的女人厌弃,找了个借口便赶出门。
而这借口便是奔丧!奔的还是他那嫡女长姐——杨琳婉。
想到这,杨沐却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为那早世之女感到惋惜。
杨琳婉可是杨家众人中唯一对他好的女子,不会嫌弃他的出生,更不会随意欺辱,在瞧见旁人闲言碎语说三道四时,还会帮忙训斥两句。
只是这杨琳婉也是个苦命的,固然身为长女嫡女,可偏偏年幼丧母,索性留了个同父同母的弟弟相依为靠,谁知那弟弟自小离不开药石,早在几年前便撒手人寰。
家中继母更是善妒之人。固然拦不了自家老爷在外沾花惹草,可对后院那些子女都苛刻的很。见长女年方十八立马给远嫁他方,甚至连对方家境人品如何都未成过问。
要不是杨老爷心怀愧疚,都不知这嫁妆会如何安排。
只是,这杨琳婉一走,杨暮家中日子更是难熬。但时隔三年听闻往日对他甚好的姐姐过世,心中唯一一丝希望都在瞬间破灭,整日郁郁寡欢,只觉得生无可恋,死不足惜,这才让眼下的杨沐代替。
如今奔丧之事,杨老爷心中悲伤不愿提及,便让继母去办,想来不会亏待自己的亡女,谁知后者心中冷笑听闻此事只觉得没必要大张旗鼓,毕竟她宝贝女儿可是要在这几日出阁,做大了丧事的排场,谁还敢来娶她那女儿?
想着便挥手打发了杨暮,顺带还能拔了自己心头一根刺,倒是乐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