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自从醒来,就坐倚在床边,不言不语,大半个时辰了。小夏送来的吃食,是一点都没动。小夏不由的叹了叹气。今儿一早让弘文去找文遥过来,想问问看有没有啥办法,至少文遥还认识一些人。小夏看见门外罗晋鹏和弘文都在,显然是文遥来了,正要走出去。却听见红颜开口:“小夏,可愿听我的故事?”

不待小夏回应,她便自顾自地继续了下去,“那一年金明池下,年介弱冠的探花郎,慌乱中躲进我的车马,那一双清洌如水的眼,便刻进了我的心……”红颜用平淡的声音,缓缓的讲着过往,和她眼中深深的哀伤,成了微妙的反差。

红颜本是江南妙手陈谷生的yòu_nǚ,自小随父亲习得一身岐黄之术,却独喜脂粉之作。正是碧玉年华初长成,随父来京城诊治贵人,无意中听说金明池抢婚的彪悍之风,去看金明池下的抢亲之风俗,却遇上慌乱躲避的新科探花郎宁桓远,那一眼便成就了金玉良缘。非君不嫁,非卿不娶,陈谷生看宁桓远耿直,便应许。

初来婚后甜蜜,也算是幸福美满。许是性格决定命运,宁桓远在京城为官,因为人生性耿直,直言不讳,被排挤,郁郁不得志,空有一身抱负,一腔才华却不得施展。三年后外贬为一小官。已为宁桓远妻子的红颜,自然是跟随左右,不远万里奔波。

本想着治理一方苦县,也有好。却不想天灾降至,好不容易盼来的赈灾银粮,被一路克扣已所剩无几。天灾之年,必然瘟疫横行,红颜因有岐黄底子,一直为相公分担,治愈灾民,竟因此,失去了怀有三月的身孕。看着尸横遍野,求告无门,每次的上告,都莫名的不了了之。宁桓远孤身上京,而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红颜拖着病身,找到京城,才知宁桓远反被人诬陷,成了十恶不赦的贪官,下了大狱,背负了一县万人之死的罪名。这一切犹如晴天霹雳,让红颜大病初愈的身子,愈加的虚弱,得当日在外谈生意的林于祉救下,林于祉可怜她一个妇道人家,便把人托付在相熟的医官,并留下了钱银。

还未养好身子的红颜,就开始为了相公四处奔走,初始到处碰壁,好不容易,有了结果,却是七年的大狱。大狱也好过斩刑,总还有盼头。红颜便踏实留在京里,租下了林家铺面,开起了脂粉铺。一晃六年多过去了,本来还有半年,就可以团圆,却天不遂人愿,偏偏这个时候下了这样的圣旨,偏偏这个时候七皇子薨。

“小夏,你说千里当官是为何?十年寒窗是为何?”

小夏本不善言语,这样的话,叫她如何回答。

红颜嘴角勾起,“桓远总说,十年寒窗是为要一展抱负,为社稷民生。可是这些殷殷学子,两榜进士,一个个有生花的妙笔,我却看不见他们笔下的清风朗月;一个个饱腹诗书,我却读不到圣人的礼义廉耻;他们只会一个个的强词夺辩,自扫门前雪,我看不见行侠仗义的君子之风,和铮铮铁骨……呵……一群qín_shòu,不过是一群qín_shòu。”

红颜的声音,渐渐低落到无声……

从天光大亮,到日头西落,红颜终于讲完了,然后就是一片长长的静默。夕阳透过窗棂照在红颜单薄的身子上,光晕中,小夏只看见一室的寂寥,割的人心生疼。那最后字字血泪的控诉,就如一根丝线紧紧的缠在心尖,剪不断割不破。小夏默默地退出门外,看着外面的三个人,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示意去罗晋鹏的书房。三个人中,只有弘文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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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宁桓远。”文遥唇边有着几不可闻的叹息,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又道:“若是其他,说不定在平时,还可以试上一试。如今在这个坎儿,怕是无能无力了。”

“那打通关系,把人换出来呢?”小夏追问。

“你知那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若能轻易换出人来,何苦等到今日。”罗晋鹏也摇头,“三司会审定案之人,就连死了,也要按着记录验明正身。方可许人来取。”

小夏一听着,也顿时泻了气。

“我可去梁王那,询问下。”文遥话锋一转,对着小夏道:“但是,这事儿几乎没有希望。你该知他当时被判,是因为背负了万人之命,一县生灵,这案子在当时震惊朝野。应是十年内最大的了。”

“明明就是被冤枉的。”弘文按耐不住道。

文遥对着弘文柔笑,“你若能当大理寺卿,想来便不会再有冤案。”

“那我便做大理寺卿给你们看!”弘文握紧的拳头暗暗使力。

文遥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

虽然知道这事了无希望,但是每人还是卯足了力气,去办。罗晋鹏约了刘博然,其父是刑部尚书,也许会有些办法。文遥自应下,就去了梁王府邸。梁王惊讶,文遥从不会主动找自己,如今却找上门来。小夏找到了韩睿,说明了情况。韩睿只道不要小夏再管,这事儿若弄不好,会把大家都害进去。就连弘文都去找了许琤。一个月下来,皆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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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行刑之期越来越近,红颜却精神了起来,关上烟色,每日一早起来做饭,然后一日两次送进牢里,开始还不让进去,只得送些银子,让狱卒送进去。渐渐的,就连守门的狱卒,都被她弄的不知所措了,便也许着她,隔三差五的进来。

弘文这段时间课业渐松,在家的时候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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