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正欲反驳,纸门刚好全部拉开,空空的小卧室里只有一张榻榻米,上面铺着一层薄褥,躺在那里的男人正把脸转向门口,听见关于自己的对话却并没有生气,反而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原本气呼呼满脸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在跟床上男人对视后莫名地僵住了,他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按理说一个躺在那很可能根本爬不起来的男人是不该让他有这种感觉的,这种……近乎恐惧的压迫感。
浦原刚想落井下石两句,却在看见男人转过来的脸时顿住,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好像不知道该表现出哪种感情。然而下一秒他马上把嘴咧到耳朵根,笑得极为夸张:“哎呀哎呀!原来你已经醒啦!”
男人躺在窗户底下,竖开的窗页嵌起一点缝隙,淡淡的风和淡淡的光同时钻进来落在他脸上,被风吹动的头发软软地贴着脸颊,看上去有些长了,一丝一丝泛着透明的银白色,乍看上去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我好像被小看了啊……”他的声音非常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似乎疲惫得没有力气。
浦原惊人的笑容这才渐渐收起来,帽檐下露出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同样低低地说道:“啊,可不是么,我都要对你放弃了,市丸睡美人。”
浦原随即吩咐小雨准备能给病人吃的东西,一转眼发现男孩还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便笑着说:“甚太,放心吧,这只野兽暂时还不会咬人。”
男孩有些丢脸地狠狠别开头,闷不做声地跑了,浦原这才进了屋,发现市丸银正以非常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
“干什么?才刚捡回一条命的家伙就威胁别人,你有什么理由摆那种无辜的脸?”
市丸银眨眨眼:“野兽……”
“哎呀,是我口误了,”浦原用扇子遮住嘴,把一双眼睛弯成很邪恶的弧度:“是qín_shòu才对!”
“……”好吧,市丸银理智地想:反正现在不能砍他,倒不如省了嘴上的力气,好好养精蓄锐。
浦原在他身边坐下来,翻来覆去地又折腾了市丸银好一会儿,美其名曰“检查义骸”。
“恭喜啊,算是活过来了。”忙活到满头大汗的浦原先生做出总结,用食指支起帽子,小扇子的风便嗖嗖地吹着他头发里的汗。
市丸银刚恢复的一点生命力也不知还剩多少,半死不活地闭着眼睛,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过了好一会,连浦原都要以为他又昏睡过去了,他才问道:“我的刀呢?”
那声音太轻,让浦原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诶?”他一愣,已经站起一半的身体以搞笑的姿势顿住,然后微微低下一点头,让帽檐的阴影遮住大半张脸,低声说:“哦,刀是你溶解的,我怎么知道。”
“是么……”极轻地吐出两个字后,市丸银仿佛自嘲般地浅笑着道:“我忘了……”
大战中死神伤亡严重,监控设备被蓝染破坏,最终的战场到底是什么情况根本无从追究,不过“正义战胜邪恶、坏人被打倒”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是不论哪任管理者都乐得见到的,新任四十六室当然不例外。
至于这其中有谁真的死了、谁装死了,他们才没那份闲工夫去查看。
市丸银作为大卧底的身份是白哉和乱菊共同证实的,除此之外,还有这位悲剧英雄的“不幸牺牲”——至于海燕如何跟浦原一起转移走了市丸银的“尸体”,知情者保持缄默,而那些凑巧围观全过程的人类同学们,在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抹掉了记忆。
尽管市丸银说完那句“忘了”后就义无返顾地挺尸去了,浦原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把当时的情况讲给他听。他刻意避开了关于白哉的事,留神着市丸银的反应,虽然两人没明说,不过大咧咧地要好着却是有目共睹的——要知道,市丸银对乱菊和空鹤可从没心软过!
联系到朽木白哉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浦原打心底里不敢相信海燕的话,觉得抱着试探心理而产生怀疑的自己八成是疯了。
市丸银不知什么时候把眼睛闭上了,时不时低声“嗯”一下,对浦原展示自己还醒着,或者印证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捞回来的人还活着。
浦原说了半天,见观众的反应太让人提不起兴致,便放弃似的哀怨一声:“你的锁结和魄睡是我和有昭田先生用鬼道勉强恢复的,跟……”他的话微妙地顿了一下,尽管之前的话也有断断续续的,却不知为何,卡在这里时市丸银突然睁开眼睛看过来。
“跟义骸完全融合还需要一阵子,我们用了些特殊的危险方法,不过你慢慢适应,应该不会有大碍。”浦原立刻露出江湖郎中的堆笑:“所以不要乱动,暂时也别凝结灵压,那会很危险,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
“哦,是么……”市丸银挑着眉梢看他,嘴角稍微动了动,看上去笑得特别诡异。
浦原的厚脸皮难得挂不住了,猛地站起来说:“当然啦,像我这样帅气的好男人不可能说假话!”他说着往门口走了两步,再转头时发现市丸银已把脸转向里侧,头发滑下来盖住了眉眼,只能看见颚骨消瘦的线条。
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这时回廊上传来略显紧张的脚步声,他拉开门,对端着托盘的小雨轻轻摇了摇头,把她打发走。刚迈出一只脚,又犹豫着回过头,对市丸银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朽木白哉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