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府回来之后,我就离开骶族了,远远地离开了。我一直跟自己说,不是她抛弃了我,而是我放弃了她,既然她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我,我的自尊绝不允许自己再去找她。很可笑,是不?曾经向她乞讨过爱的我,居然还厚颜无耻地谈论什么自尊……我又回到了遇到她之前的生活,开头我还会每天计算着日子,但久而久之,我终于记起时间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开始学会忘记,忘记关于她的一切,我几乎成功了——是的,几乎啊!”宇文景的语气慢慢恢复了平静,但眼色依旧朦胧,我不能确定他的意识是否清醒,只能被迫去聆听——难怪宇文景不清楚骶族村寨的近况,甚至不知道村寨的搬离。
“初见药光之时,我真的以为自己又遇到她了,巨大的喜悦,是失而复得的心情!直到那时,我才肯承认,我不让自己找她,其实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转世的她再一次将我推开……我很不争气对不?就算知道药光不是她,我还是忍不住追随药光。我一边告诫自己忘记她,一边努力从药光身上找寻她的影子,我甚至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美梦,梦中的我,真的距离幸福好近好近。”
不可否认,药光的气质确实与颜琊的极为相似,甚至于酷似,所以注定我不可能喜欢颜琊。
“宇文景,你别说了!”我试图打断宇文景的话语。他真的疯了吗?居然残忍地将自己心中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剖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竟让我产生了血泪的错觉。
“好梦易醒,就算我不愿意,也会慢慢醒转——当我见到颜煜,我就知道梦醒的时间到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颜煜带到我的面前,我也不知道寻找答案是否明智,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终是看到她给我的答案了……”
“宇文景,别再说了!”我冲口高喝,打断了宇文景未尽的话:“放下吧,忘了吧,回你该走的道上去吧!由爱生苦,有爱就有苦,只要你得成天道,就能跳脱苦海了,不会心伤,不会身伤,不会再痛苦了。”
“你也想来点化我吗?我记得,以前她一直劝我好好修行,但我偏不,我偏要与她的想望背道而驰!”宇文景又开始笑了,一边笑一边流泪,笑不断,泪不止。
“宇文景,你……”我还欲再劝。
“对了,我差点忘了,我答应你救墨台烨然的。你的夫君会在一个时辰之内醒来的,你回去吧,回去守好他。”宇文景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下了逐客令。
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救墨台妖孽,现在目的已达成,我确实应该离开了。至于宇文景与颜琊的事,除了他自己,谁都插不上手的……我迟疑了一下,纵然心觉不妥,还是开始向外走去。
“毒玄,谢谢你。”在我即将跨过屏风的时候,宇文景突兀地道谢:“谢谢你帮我找到答案,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谢谢你陪我度过……”
最后几个字,宇文景几乎是含在嘴里的,我没听到,只是直觉回头望向他,临别一眼,却令我心中一颤——宇文景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眸光熠熠,笑涡荡漾。很美,美得空灵,美得虚幻,如同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即使如此心恨或心伤,也无法离弃,没有选择,没有犹豫,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
我能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向来自扫门前雪;我也不是一个助人为乐的人,最喜欢干的事儿是落井下石;我更不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善人,连伪善都懒得去做。但是——
我就是转身了,直视着宇文景错愕的表情,我重新走回了他的面前。姑且权当我一时冲动,头脑发热,做了一件蠢事吧!
“宇文景,我是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干,但是你确定你一心求死就能够死彻底吗?不要到时候搞得人不人,妖不妖的。”在宇文景开口前,我先声夺人。
宇文景的唇瓣动了动,但是我再次抢在他之前,说道:“我听闻,每个修行者都有自己的劫,你的显然就是情劫,而颜琊已经帮你渡了这个劫。倘若你不珍惜机会,修成天道,真的是枉费她的一番苦心了。”
“你不是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宇文景诮诘,我注意到,乍闻“颜琊”的名字,宇文景的瞳孔微微痛缩了一下。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会思考,所谓‘当局称迷,傍观见审’,也许我看得比你更加透彻。”一咬牙,我如是说道。
颜琊只是错估了宇文景的时间观,三百年对他而言,似乎太短暂了,不够他用来忘却,然而我坚信,在时间的洪流面前,一切都是脆弱而渺小的,只是单纯的“时间问题”——颜琊给了宇文景一个不可能有未来的希望,让他昏昏噩噩渡日,纵使他过得生不如死,但至少他活着,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颜琊的“慈悲心”,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是正确的,但我不介意成为她的帮凶。
“宇文景,我能肯定地告诉你,颜琊在乎你!”我直白的话,一下就攫住了宇文景的注意力。
宇文景先是一阵怔忡,但很快就嗤笑道:“她当然在乎我了,我可是骶族的至宝啊!据我所知,自我离开以后,骶族祖祖辈辈都没放弃寻我回去。”
“那你知道骶族寻蛊物时认主血誓的内容吗?我从颜煜那儿听过一次,当时只是觉得诡异,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她专门为你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