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瞠目结舌,大脑很努力地消化他的话——好吧,我承认我昏阙过去确实不是时候,但那并非我所能控制的。
我自觉地伸手去接毒瑾递过来的衣服,不经意嗅到他腕间若有似无的的香气,淡淡的带着甜味,有几分像墨台妖孽身上的味道,这让我记起自己做的某段梦,在梦中我好像抱住了一个人……登时,我僵住了,下意识看向毒瑾。
“怎么了?难道还要我帮你换?”毒瑾见我迟迟不接过衣物,居然真的打算动手帮我。
“不不不,我自己能行!”我一把抢过衣服,紧紧抱在胸前,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说‘还’,意思难道是,早些时候你有帮我换过衣服?”
“不然你现在怎么能一身清爽呢?除了给你更衣,我还定时定点替你洁身擦脸,端水喂药,末了还要哄你入睡!”毒瑾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们……我有没有对你干过什么?”我强作镇定,天知道我费了多大的气力才忍住撞墙的冲动。
“你要对我负责吗?”毒瑾状似认真地反问。
“我……是昏迷,所谓昏迷,就是大脑功能严重紊乱,如果有什么出格的行为,那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所以……”我直觉为自己辩护。
“所以你的动作最好快一点儿,我们要跟未时出发的游商马队一块儿离开。”毒瑾肃容,一口打断我的话,转身的同时又道:“这屋里就一张床,我只是太累了才在你边上小憩一会儿的,反正我很习惯与女子同床共枕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借机赖上你。”
听了毒瑾的话,我不知作何回应,他神情自若地收拾包袱,不见羞态不见愤懑,反倒是我如坐针毡。
一时间,彼此无语,满室尴尬。
当我跟着毒瑾走出房,走到太阳底下,我才真正有了重生的感觉——毒瑾曾说我的运气好,所以总能逢凶化吉,但在我看来,那夜三女子上门寻仇只是上天在墙上给我画的一扇逃生的门,而真正为我打开奇迹之门的人其实是他——如果我懂得感恩,也许我该珍惜来之不易的活命机会,默默地随毒瑾远离皇都。
“我不走!”我小声却坚定地说道。
时已至冬末开春,过去的大年及元夕对我而言是一个月的空白期。冬雪尚未融尽,河面还没破冰,除了漕运粮船拥有专属的航道,其它船只都还不能下水。正因为如此,毒瑾只有陆路这一选择。
“汌河驿龙蛇混杂、耳目众多,虽易隐藏踪迹,却不宜久留。我打听过了,这支游商马队是这个月唯一一批南下的,我们跟着她们上路,能省去很多麻烦。”车马道旁,毒瑾与我比邻而坐,一齐望着不远处整装待发的马队。
“你走就好,我不能走。”我重复。
“是不能还是不想?莫非你还舍不得皇都里的荣华富贵跟如花美眷?”毒瑾淡讽。
“要走我也要先救出颜煜,只要他留在皇都一日,我都不会独自离开的。”犹如赌誓般,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一个‘独自’,你有想过我吗?你说我们逃出来,一定能活得好好的,但你现在根本就是自掘坟墓,莫说救人,你连皇城都没法进去!”毒瑾的美眸迸出狠厉的光芒。
“那我就到皇城墙根底下坐着,我陪颜煜一辈子。”我也动了气,异常执拗。
我当然知道救颜煜只是说得简单,但我愿意等待时机,愿意以命赌命。
“痴人妄想!”
“是痴人,却非妄想。”一个声音硬是插入毒瑾与我的争执中:“施主可闻,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是以生死不过是一个舍此取彼的过程。”
之前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毒瑾的身上,没有留意附近走动的人群,不想身后竟有人偷听。一旁的毒瑾亦是面色大变,他伸手入袖,摸出了一柄匕首。
我一扭头,看到的是一位尼姑,她一身干净簇新的袈裟,脸上挂着犹能窥见天机的神秘笑容,自然而然流露出方外之人独有的飘逸不凡,只是……请务必忽略她瞳眸中贼亮贼亮的异彩。
“你……慈恩师太?!您怎么会在这儿?”我万分诧异。
“应一位故友之约而来的。然而刚抵达,就耳闻与贫尼有一面之缘的人的讣音付,贫尼原欲寻处清净地为其念经超度,但现在看来,应该不需要了。”慈恩师太合什见礼的时候还不忘拨动手中的佛珠。
“为什么不需要了呢?离世之人是您在皇都的熟人吧?”我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不正好端端地站在我的面前么,‘本已离世’的墨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