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我爬,我努力地爬。
我在皇都墨台府生活了数月,殊不知敢情我的脚底下除了地窖跟老鼠洞,居然还存在着密道——在墨台妖孽暂作休憩的这处院落的小花园内,就有一个密道的入口。
对于建设密道的初衷,墨台妖孽含糊解释说是为走水逃生所预留的,因此每条密道的距离都不长,只是连接不同的院落,而且密道基本集中在府里中央区域,没有贯通府外的。
最初的那段密道,虽然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但修建得宽敞大气,条石封顶,青砖铺路,上有隔火层,下设防水垫,四周规律地分布着透气孔,两侧有序地排列着照明油灯。
然而走在通道尽头,除了通往某处天井的出口外,在墙面上竟出现了一个仅容单人平趴爬行通过的坑洞。这洞中洞,是将原有密道的泥墙强行开了个口子,洞口外随意堆放着从洞内掏出的土块,从尚余湿气的土色来看,这洞是新近刚挖成的,而且挖得十分仓促,甚至连洞顶上的稳固防踏措施都仅是用竹制梯架胡乱斜插了一通。
一名护卫开路、一名护卫殿后,我和毒瑾在中间。尽管洞内底部铺了一层干燥的草垫,但我爬起来仍较为吃力。要说这挖洞的人得有多偷懒啊,敢不敢把洞挖得大一些啊,得亏我身形算瘦小的,不然非被堵在洞里面不可!
好在这洞中洞不长……呃,准确地说,是这些洞中洞都不长。基本是爬一段洞,走一段密道,之后再爬一段洞,其中有弯道亦有岔道,如此折腾。
“那个……你说,如果我刚才没有那么坚持要立刻、马上、快速见到颜煜,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地来当土拨鼠了?”我终于忍不住轻声问毒瑾,在地底下不知爬了多少路,也搞不清所在方位,昏暗的环境令我难以避免地产生了压抑感。
“这样也好,现在地面上到处是皇上的耳目,而你那个夫君又是重点被监视对象,想来密道中是相对安全之所。虽然你刚才表现得确实有点急躁欠揍,但我看他稀罕你的模样,绝不会舍得让你出任何意外的,顶多受点皮肉之苦罢了。”毒瑾态度怡然,只是提到墨台妖孽时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
终于,在经过一条相对弯曲的坑洞之后,前方出现了通明的灯火及摇曳的人影。待我探身爬出时,就发现自己进入了一间较为宽敞的方形密室,对面石墙上悬挂着一根绳梯,通向顶端的某个出口,而颜煜就缩坐在绳梯下方。
“玄!”颜煜一眼就看到了我,没有丝毫迟疑地飞扑了过来,但由于角度没找好,使彼此的脑袋狠狠撞在了一起。
这一下,是真心疼,我好不容易忍住没有泪洒当场,却看到颜煜早已簌簌哭了起来。
“她们没有骗我,你真的活着!真的,你还活着,真好!”他几乎语无伦次,他一会儿捧起我的脸,一会儿又拉上我的手,哭得稀里哗啦。
“我是好好的,倒是你,你怎么这么傻,皇上骗你放弃修行,你居然真的不做修行者了!现在呢?中断修行,对你是否有什么不良影响呢?以后还能接着修不?”在颜煜检查我的同时,我亦在仔细查看他。
“我早就有不做修行者这个想法了……”颜煜嗫嚅,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异常坚定:“现在我不是修行者了,也不可能再成为修行者了,所以……所以,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灯火下,颜煜双眸熠熠,梨花带雨的面庞泛起一片红晕,可谓美丽不可方物,一个“好”字几乎脱口而出,但我口中真正发出的,却是一声低哼——
毒瑾居然以手肘戳了我软肋一下,他干巴巴地说道:“毒玄,你别太得意忘形,当务之急是计划一下如何全身而退。”
毒瑾和我之间,有着奇妙的默契,我竟然一下就领悟了他的言下之意——他在提醒我墨台妖孽不待见颜煜这一事实,尽管墨台妖孽暂时收手饶过颜煜,但保不齐他受点什么刺激就又改变主意了。
我飞快扫了眼四周尴尬杵着的护卫,不知道她们会如何跟墨台妖孽报告密室中发生的事情……思及此,我赶忙正了正神色,同时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与颜煜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当我细问颜煜,他是如何进到这间密室中时,他表现出困惑的神情,因为他一直以为是我派人接他过来的。他说是一名幽娘偷偷捎口信给他,说我还活着并且想见他,只要他好好配合,很快就能见到我了。于是他顺从地支开身边的人,悄然前往指定的房间,钻进了带有标记的木箱中,但很快他就昏睡了过去……
之后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儿,他就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道他清醒后就在这间密室里,嘴上及双手都被绑上了布条,周围站着几个护卫,却没一人开口跟他说话。之后,也就是不久之前,突然又来了一个护卫,她神色匆匆,低声跟原先的那几个护卫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随后他就莫名被松绑了。
在颜煜讲述的过程中,我瞟了几眼边上的护卫,她们面面相觑、稍显紧张。此时颜煜的双腕上仍留有几圈布条勒出的红痕,我心疼地轻抚,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仍是一味沉浸在与我重逢的喜悦中。
对颜煜,我感觉亏欠,无法向他解释差点降临在他身上的噩运;对墨台妖孽,我是深深的愧疚,因此没对他提起我发现春莲调包香条的事儿,更没有追问他原先计划对颜煜做什么。懦弱如我,只是无比庆幸错误并未真正酿成,一切尚在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