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兰太太很会用物质奖励刺激大家的热情,因此三不五时的,她就会找出点人们急缺又十分渴望的东西出来充作噱头,让大家更用心的干活。莉迪亚以前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奖励——她的名字在所有人心里已经和笨手笨脚化作了等号。如今,特兰太太居然宣布她作为这次比赛的第三名——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当然,特兰太太几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让人们不会怀疑她的公正,大家只是用又惊又妒的目光注视着莉迪亚——彷佛她突然长出了犄角一样的怪异。

这些目光让莉迪亚有些畏缩,比起刚进大厅的轻蔑嘲弄,现在凝聚在她身上的注视明显要恶意的多。

特兰太太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太忙了,不可能时刻关注一个有过虐童前科的女人。她把第一名和第二名也宣布了。那是两个经常得到奖励的中年妇人,不但干活卖力,人缘也十分不错。

修女把盛装黄油的油纸包分别递给三人,特兰太太说了两句例行的明天早点过来,回家注意安全当心雪大滑倒的话后,就放众人离去了。至于薪酬,都是每周日结——到了米迦勒节再仔细将收入支出归档汇总。

莉迪亚也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出了救贫院,直接往隔壁的家走去。

仔细说来,这个家还要感谢特兰太太。如果不是特兰太太对阿尔瓦的喜爱,他们也不可能以微薄的租金得到这样一个栖身之所。

出了救贫院,莉迪亚准备放下黄油再去罗比面包屋,心里更是暗暗祈祷:希望今天能够不碰上那位罗伯特先生。她的名声已经够糟了,不需要另外一场fēng_liú韵事雪上加霜。莉迪亚不知道曾经的自己做过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唯一清楚的是决不能再让孩子因为她的立身不正蒙羞。

心中有事,注意力就会不自觉变得分散,莉迪亚只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什么绊了下——身体一歪——整个人就往雪地里栽去。

发现自己已经对身体失去控制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包裹着黄油的油纸包护住,只听到一声让人牙酸的砰然重响,莉迪亚整张脸都拍进了雪地里。

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她,很快就感觉到一丝铁锈味在鼻间弥漫。莉迪亚嘴里发苦,强撑着自己试图站起来——所幸,这雪下得极厚,虽然摔得吓人,身上倒没感觉受伤。

为了护住黄油,莉迪亚只能单手撑着起来,却不想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强作不屑的嗤笑,紧跟着腰部就被人重重一踩,重新趴回了雪地里——嘴里更是猝不及防地呛进一口冰凉的雪。

腰上的剧痛和化进喉咙里的雪水让莉迪亚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就看到一只粗糙的手伸进她怀里抢夺那块被她护得好好的黄油!

这时莉迪亚可顾不上怀中的黄油会不会被压扁了,全身哆嗦地把油纸包死死捂在怀里,抬眼去看行凶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对她充满敌意的玛奇太太。

玛奇太太也是头一回做这种抢掠他人的事情,见莉迪亚朝她看来——鼻子里还不住渗着血——心里是有快意又心虚,她早就看这个漂亮女人不顺眼了,更别提她还拥有一个——哪怕对方已经抛弃了莉迪亚——比自己英俊了无数倍的丈夫!

“我这是替威克姆先生教训你,”她白着脸色厉内荏地对莉迪亚说:“下次小心点,别以为小阿瓦尔就真的没人看着了!”说完拎着裙摆,就好像背后有魔鬼在追一般,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

受了场无妄之灾的莉迪亚有些愣神,她抿了抿嘴,撑着还在不住作痛的腰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被她攥得瘪成一团的油纸包,锊了锊滑下耳鬓的凌乱发丝,拖着有些迟钝的步伐打开了门。

进了屋,屋内的室温让她分外满意。

莉迪亚一抬头就发现离壁炉有些远的地毯上趴着小小的一团,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她放下油纸包,蹑手蹑脚进了卧室找出一条毯子出来轻轻盖在儿子身上。随后将桌上压得瘪瘪的油纸包打开,走进小厨房,用勺子把里面的黄油一点点挖出来塞进早就不知道空了多少天的黄油罐子里。

虽然这点黄油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但也聊胜于无。

做好这一切后,她又来到壁炉前加了一些干柴进去——脸上的表情有些肉痛——随后拿起自己的围巾把自己裹了个严实,一瘸一拐地重新冲进风雪中。

莉迪亚的运气似乎除了特兰太太的帮助外就没有好过。罗比面包屋的橱窗口依然站着罗伯特先生。

心里彷佛吞了把黄连的莉迪亚磨蹭着靠近面包屋,如果不是斯托克只有这一家面包屋,如果……如果不是这位先生有点心思,她也不可能得到那些面包屑……她自己吃黑面包没关系,但不想委屈自己的孩子。

“威克姆太太,今天倒是来得早,”看到莉迪亚的罗伯特先生眼睛一亮,他热情地招呼着莉迪亚上前,“今天我可给您留了不少,您瞧。”他把一大袋面包屑推了出来。

莉迪亚心里错愕,面上却是一派的感激之色。急忙把身上仅有的几个便士都摸了出来递上去。在递上去的时候,她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就怕罗伯特先生会再次握住不放——如果让罗伯特太太看见,只怕以后再也别想指望罗比面包屋的面包屑了。

出乎莉迪亚预料的,罗伯特先生表现的中规中矩,他看都没看,直接将那几个便士扔进钱柜里,便士落柜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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