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大人从方景城那里没有讨教到如何让大军渡过天堑之渊的法子,便也未继续在睿陵城多留,向皇上拜别之后,带着皇上的期许,向池陵进发。
那里的兵已经等了很久,在深山里操练的那些日子,足够将他们磨练成一只强劲的军队,可以与方景城这位战神一战的军队,毛毛是很厉害的,除了会一本正经的脸红之外,还很会带兵。
他们在池陵等了很多天,等了又等,等着探子回报,等着商洛大乱,等着天赐良机,等到最后,什么也没有。
毛毛不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差商洛大乱这一场东风,他祈国的大军就能进攻商洛,为何会东风不起?
由不得他不信,他等了快十来天,等到的不过是天堑之渊下方呜呜呼啸地阴风阵阵,除此之外,连声鸟叫都没有。
然后他得到了睿陵城急报:祈国东边战事起,速去支援。
祈国的东边是大海,有细软的沙滩,毛毛以前去过一次,沙滩上有着美丽的贝壳,还有海螺,有痴心的姑娘说,海螺里有海女的歌声,听见的人能得到一生最美满的幸福。
他不知道有没有哪个姑娘听见过海女的歌声,但他知道,那些细软的沙滩溅了血,美丽的贝壳被踩碎,而那些海螺里的歌声,大概只剩下呜咽。
丰国这支海上的大军,像是从海水里突然冒出来的一般,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渡过黑海的惊涛骇浪的,就像当年的丰国不明白祈国是怎么找到海上航线可以攻向他一般。
但事实就这样残酷的摆在了眼前,那个名叫郭芒的大将像是个杀人的疯子一般,带着他的八万大军,开始了艰难的抢滩登陆,以尸体,以烈火,以鲜血,铺一条路。
当海边的战事突然爆发,消息传回祈国的皇宫里时,温琅正满心等着毛毛给他带来攻陷商洛的好消息,只要拿下商洛这块硬骨头,后面的就一切好办了。
奏折递上来,沾满了血迹,小太监吓得全身发抖,只差尿一裤子,温琅打开一看,所有怒火涌向他的眼睛,将他本是清俊的脸庞烧得快要毁坏变形。
“方景城!朕要你不得好死!”他真的愤怒了,这种愤怒不知是源自于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挫败,还是源自于方景城处处压他一头的憋屈。
他砸了御书房里所有的墨纸砚,摔了两边装满了治国经世的书架,他滔天的怒火像是要将这座皇宫的都烧毁,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一般,通红着双眼。
这双通红的眼睛看到一双雪白的足,足上的铃铛依然响着快活的声音,他忽尔冷笑,邪戾狷狂:“萧凤来,你终于彻底把我祈国毁了。”
若不是萧凤来自作主张,要把流七月的事通知给丰国的皇帝,他不会被方景城的大军攻打,若不是她一直以为的自以为是,温琅他不会一步步走到与傅问渔彻底决裂的地步,若不是她……
也不怪她,怪自己野心太多,求得太多,求太多的人,总是不圆满。
傅问渔她一早就说过,他若是放不下,早晚会什么都没有。
萧凤来见过温琅很多种样子,深情地,嬉闹的,**的,无奈的,愁苦的,冷漠的,唯独没有见过的,是现在这样邪气十足的他。
他微微挑着一边的嘴角,勾着一个动人心魂的坏笑,眼中的戾色与狠色交纵,交纵成邪恶的颜色,还有压在眉间的残忍嗜杀,好像任何人走进他三步之内,都会被他饮血食肉。
萧凤来无法告诉他,不管是丰国来攻打祈国也好,是祈国去攻打丰国也罢,一切都只是一个阴谋罢了,不管谁先动手,谁被动挨打,效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两国交战,然后便是天下大乱。
只怕若是告诉他这个真相,他更会讨厌自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个如魔鬼一般的主上,总是戏弄愚蠢的凡人,大家都以为能逃得过他的魔掌,可是有谁真的逃掉了呢?
便是傅问渔与方景城,如今不也是按着他的计划在走吗?
萧凤来轻轻笑了一声,坐在地上,抱着双膝,认真地看着温琅:“温琅,你带我走好不好?”她应是真的疯了,不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只要温琅带她走,哪怕只得一天的时间,她也可以安心死去,从此解脱,再也不管那个无上的主上那一切的阴谋,这祈国要翻天也好,那丰国要大乱也好,她都不用再想了,想这些,多累啊,她只想偷一天的时间,好好看一看温琅。
温琅虚着步子走过来,手指勾起她下巴,邪笑着道:“好,我带你走,我带你下黄泉,进地狱,落油锅,掉火海,我带你走,你敢来吗?”
“你若是真心带我走,便是去这些地方,又如何呢?”萧凤来依然笑着,她笑起来真的好看极了,修炼千年的狐狸都比不得她媚骨媚色,眼角眉梢都透着天成的媚意,永远爱着红衣的她,媚得如同一片开至荼靡的彼岸花海,明知是剧毒,仍想飞蛾扑火般的靠近。
温琅的手指用用力,将她的下巴勾得高高抬起,修长的颈脖伸得长长的,温琅几乎要贴到她的面上,看着这张媚惑了他父皇,媚惑了他祈国的脸,泛起无数的恶心,所以说的话,几乎歹毒:“我便一生孤独终老,也不会喜欢你半点。”
萧凤来的身子微微一颤,像是在冬日淋了一盆冰水,又冷又疼。
温琅放开她,不再多看一眼,大步流星离去,翩然而起的袍角划过了萧凤来的脸颊,像是一把刀,割破她全部的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