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建安四年四月上旬,兖州东郡,濮阳南方四十里,吴亭。
美丽的朝霞渐渐散去,灿烂的太阳褪下红色的外衣,耀眼夺目的光华照遍了广袤大地。
高干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洁白优雅的白云上收了回来,缓缓投向天际之间。那里有几骑快马正卷起数股淡淡的烟尘,急驰而来。
高干的心脏蓦然跳动了几下,一丝不祥的预感突然侵袭了全身。
自己一直反对出兵支援夏侯渊,相对十多万北疆军来说,自己这点人马对迟滞北疆军的攻击速度没有任何帮助。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北疆军席卷兖州已是事实,要想扭转战局,只能集结重兵于定陶、昌邑一线阻挡北疆军的攻击,等待曹操、刘备的回援。
北疆军长途跋涉从河北而来,短短时间内要跃进千里,无论是军队士气,北疆将士们的体力还是大军的粮草辎重,都会达到极限,必须要停下来稍作休整,而定陶、昌邑一线的兖州军以逸待劳,准备充分,又有坚固的城池做为依靠,完全可以守到曹操、刘备的回援。
曹、刘大军返回兖州后,北疆军的兵力不再占据优势,战线随即可以稳固在定陶、昌邑一线。
定陶、昌邑与中牟、陈留大约相距五百里左右,二地之间的军队可以互相支援,这一仗就可以慢慢打了,谁胜谁负很难预料。
当两军相持不下的时候,位于战场侧翼的白马、濮阳非常重要。这二座城池距离定陶三到四百里,一旦失去,战场的侧翼就完全暴露在北疆军的攻击之下,决战形势将对己方非常不利。因此屯兵固守白马、濮阳,对中原战局有决定性的作用。
但自己的这个意见遭到了外父袁绍的批评。袁绍认为,如今北疆军一部在兖州战场,一部在河南战场,根本没有多余兵力攻击白马和濮阳。虽然李靖的大军驻守在黎阳和长寿津一带威胁这两座城池,但李靖承担了戍守翼州南部、保护通往河内粮道畅通的重责,他不可能贸然发动对白马、濮阳的攻击。
另外,袁绍还认为李靖现在率部分兵力渡河,其目的只是为了牵制己方的兵力,以帮助北疆军向定陶、昌邑一线迅速推进。考虑到目前河南战场的紧张状况,李靖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关键时刻擅自出兵攻击白马、濮阳。一旦攻击失败,让自己的军队杀过黄河切断了通往河内的粮道,河南战场的北疆军就要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而李翊发动的这场中原大战也就败亡在即了。
外父在自己的心目中地位尊祟,自己从小就听外父的话,现在也不例外。外父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越是不起眼的想当然的容易疏忽的地方,越有可能成为致命的要害,而现在的濮阳正是这么一个地方。
斥候飞奔而至。
“怎么样?李靖的军队在哪?”高干平息了一下忧郁的情绪,淡淡的问道。
斥候的眼神里露出了钦佩之色。眼前这位身材瘦长、精干俊雅的年轻人才智惊人。从大军回撤濮阳的那一刻起,他派出多名斥候,沿着瓠子河急行一百多里,悄悄潜伏在北疆军大营附近,密切注视北疆军的动静。
“如将军所料,当北疆军得知将军率军返回濮阳后,果然连夜出营,秘密赶到了鉏城城外。”
“在哪?”高干急忙问道。
“北疆军斥候太多,我们不敢靠近。”斥候面显惭色,垂首回道。
高干冲着他们挥挥手,说道:“很好。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下去歇着吧。”
几个斥候躬身施礼退去。
高干摊开地图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挥手对身旁的何茂喊道:“立即派人赶到濮阳,命令邓升率部出城,赶赴小梁亭,和我南北夹击北疆军。”
何茂愣了一下,略显疑惑的问道:“将军,此处到濮阳的路上到处都是北疆军的斥候,这不是去送死吗?”
“猎物已进到了嘴边,李靖还敢打草惊蛇?”高干笑道,“你放心,一路上定会安然无恙。”
浑然不知危险的传令兵打马如飞而去。
望着逐渐远去的传令兵,何茂眼里露出了一丝伤痛。在他看来,这个勇猛的传令兵已经死定了。
何茂问高干道:“将军,我们是不是继续前进?”
“睡觉。”高干往草地上一躺,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睛,“邓升的军队最快也要到中午才能赶到小梁亭,所以我们先睡一觉。将士们跑了一夜,累了,让他们都歇着吧。”
何茂难以置信地望着高干,吃惊的说道:“将军,北疆军就在二十里外,我们竟然在这里睡觉?”
高干不理他,沉沉睡去,鼻子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半个时辰后,高干被何茂推醒了,只听何茂大声说道:“将军,斥侯回报,有一支北疆军在我们后方五十里外突然出现。”
高干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问道:“是不是从咸城方向赶来的?”
何茂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正是。看样子他们已经跟了我们一夜了。”
“睡觉。”高干闭上眼,小声嘟囔道,“睡好了才能杀人。”
………………
小梁亭。
潘璋烦燥不安地走来走去。
展昭坐在地上,不停的转动着手中的战盔,嘴里时不时冒出几句恶毒的诅咒。
李靖蹲在树荫里,用手中的马鞭拨弄着一丛青草,颇有兴趣的看着地上忙忙碌碌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