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台前方是一大片空地,此刻数十人正在进行训练。嘶吼声、脸庞滚落的大颗汗珠,奋力举起手中兵器与人对抗。
“这数十人,俱是傅家军将士,”傅琰的声音在这一片令人血液沸腾的声响中显得格外厚重,“左右护军,东南西北中五路军将领,以及先锋。”
楼妤沉默地看着,双眼亮亮的。
傅琰捏了捏小娘子的小手,笑着问:“妤儿看出什么来了?”
楼妤回视,缓声道:“可以一敌百。”
傅琰好笑地看着她,眼角带着戏谑,却不做声。
楼妤笑了,她就知道瞒不住这人,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这人怎么就这么了解自己了呢?
“沙场,主帅定计,将士领命。将士需要的,是招招毙命的招数。琰哥哥,你们的人,还不够。”楼妤面色沉静。
千军万马之战,将士们拼的是毙命的巧招,拼的是体力。把力气花费在无意义的招数上,太不划算。
“匈奴士兵虽擅骑射,可除了骑兵,还有数量庞大的步兵。而这些人,大多是普通人。”傅琰分析着,语气里却是肯定,“妤儿今日带来的人,对普通人,一招毙命该是再轻松不过了吧。”
傅琰抬头看向漠然守在楼妤身后的两人。从京师回来,他便住进了军营里、虽然士兵们明面上不说,可暗地里自己不止一回听见他们称他为小将军。
四个月前,匈奴五千小股士兵来犯,是他,领着三千傅家军将匈奴人赶回匈奴。两个月前,也是他领着三千骑兵斩杀匈奴四千人。
他的手,沾满了匈奴人的血。所以他一眼就看出,这两个黑衣男子,与他一样,都是沾过人命的人。
甚至,比起他来,更甚。
听得傅琰肯定地问,楼妤突然想起昨天钱伯交予她的一份消息,心中异样感受。
“琰哥哥,”楼妤眼珠转了转,兴奋起来,“琰哥哥,我把大晨二钟借你呀,让他俩好好帮你训几天傅家军好不好?”
傅琰怔怔地,眼前的小脸神采飞扬,颇有些得意洋洋,可他怎么觉得小娘子这么傻,这么惹人疼呢?
半晌,对上小娘子闪闪发光的眼睛,傅琰翘起嘴角,“求之不得。”说罢,稍微用力捏了捏楼妤的小鼻子,松开手,红红的一点,煞是可爱。
楼妤拿手蹭蹭鼻子,嗔怪地嘟起嘴哼了一声,却不想,鼻尖温热一点。
楼妤傻傻地看着傅琰轻轻吻上自己的鼻尖,等到听见一阵哈哈笑声,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下一刻,彻底清醒的楼妤爆红了脸。
该死的傅琰,几十将士都看见了!
一手捂住鼻子,楼妤心里恨恨地,前面被叫少夫人的帐还没跟他算,现在他还再添上一笔。台前数十人嘿嘿笑个不停,楼妤咬牙切齿!
她今天要不讨回这两笔,她就,她就再胖十斤!
眯着眼扫了一圈台前,视线落在笑得温润的少年脸上,哼,让你笑,让你笑,我咬死你!!!
于是,楼妤扑进傅琰怀里,张着嘴一口咬上傅琰的嘴唇。
寂静……
然后,
笑声震天!
哎呦,少夫人太可爱!
被更大的笑声惊醒,楼妤快要被她自己蠢哭了,一头埋在傅琰的肩胛骨,不肯再露脸。
傅琰慢慢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被咬出一道小口子的下嘴唇,抱紧自家小娘子,哈哈大笑。
感受到傅琰的胸膛随着笑声有力地震动,楼妤连脖子都红透了。
“咳,咳咳!”一阵装模作样的咳嗽声响起。
楼妤下意识抬头去看,好不容易恢复的脸再一次爆红。
只见傅韫大汗淋漓,手中握着长枪站在台前。一看就知道刚刚在训练。一看就知道他的一脸正经是装出来的。一看就知道他刚刚肯定是混在那数十人里面看见自己发蠢了。
楼妤懊恼极了。
一直到回到傅韫的帐篷,楼妤都一直垂着头,偶尔风吹散发丝,还能看见藏在发丝里微红的耳尖。
大晨二钟被留在了矮台那里。地字与玄字的零号,一招毙命,再无花样。
斜瞟了一眼嘴角还在抽动的老爹,傅琰牵着小娘子仍旧坐在矮榻上,问道:“妤儿今日来,可是是昨日的事有进展了?”
说到正事,楼妤抛去了方才的傻气,慎重地点点头:“我打算扮作商队,一路带着货物去漠南。这样,能最大可能地避开朝廷那帮人与匈奴人的耳目。”
傅韫与傅琰沉默思索,楼妤静静地坐着。
傅韫手掌在地图上急急地寻找,半晌,眼睛一亮!
漠南,大片绿洲遍布!
“确定有马?”傅韫急忙问。
“确定。”楼妤回答得直接有力。
傅韫大掌拍向地图,“好!需要我做什么,直说!”
“擅骑射者十人,其中要有识马之人。”楼妤一点不含糊,漠南之行前路万变,做好周全准备,才能赢得漂亮!
“还有,”发现傅琰挑起了眉,楼妤赶忙补充,“还有我要琰哥哥!”
傅琰放下眉角,笑如春风。
楼妤非常凶狠地朝他龇龇牙。
“哈,哈,行,琰小子送给你啦,两口子嘛,是该在一块儿,哈,哈哈。”傅韫大手一摆,特别大方。
来的时候是三个人,回去的时候是一双人。
大晨二钟仍旧在军营里。没有战事的时候,将士们每天都在训练,不可能休息,也不会有人想休息。
仍然是坐在傅琰身前,面对面坐在马上,一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