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赵崇裕年幼之时,曾偷偷与苏萦见过一面。
苏家出事的消息传出不久,太后领着小崇裕出宫前往普陀寺烧香。当时苏萦正好生下楼妤,不在苏家,因此逃过一难。然而满门横死,对刚生产的苏萦来说是致命一击。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苏萦挣扎着从榻上爬起,瞒着楼瑄,强忍着不适踉踉跄跄走到苏家,在看到满目焚毁的苏府之后,轰然倒地。自此终日恍惚,只有在见着女儿的时候才勉力清醒。
然而,襁褓中的女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苏萦,她的至亲姐姐,留下了一个尚年幼的孩子,整个世上,除了女儿,苏家,就只剩那个孩子了。他在那吃人的地方过得好不好,安不安全,有没有被欺负,苏萦每日每夜担忧心急,精神不再恍惚,身体却愈发虚弱。
楼瑄知晓苏萦忧心赵崇裕,在得知太后携二皇子前往普陀寺的消息后,抱着苏萦,从后山小道,一路攀至山顶,躲过侍卫巡视,在入夜之后,悄无声息出现在赵崇裕床边。
楼瑄曾设想过很多种行踪被发现的状况,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当他抱着苏萦跳窗而入,掀起窗帘,对上的,是一双凌厉双目。
只见帐后榻上,太后一手将小小的赵崇裕护在怀里,一手握着榻前铃铛挂绳。被岁月侵染,却依然姣好的容颜此刻布满肃然与警惕,只待下一刻拉筋挂绳,召唤侍卫前来擒人。
楼瑄心下一紧,他并不担心凭借他的身手闯不出去,只是,苏萦身体实在再也经不起丝毫伤害,再者,擅闯皇家寺院的罪名可大可小,苏家已经不保,他不能再害了苏萦。
此番擅闯,确是他考虑不当,可苏萦拖不得了,皇子出宫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他只能冒险一试。原本一路顺畅,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太后竟真的如此疼爱赵崇裕,离了皇宫,担心寺庙不够安全,竟与赵崇裕同睡一榻。
就那一刻,楼瑄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请求太后放下防备,沉声尊敬唤了一声“太后恕罪”,双膝一弯,重重跪下。从来不服软的相公为了自己跪下双膝,苏萦心中难过,眼泪潸然而下。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握住了挂绳上太后紧紧拉着的手。
小小的赵崇裕从太后怀里挣脱出来,跪在榻上,一脸祈求:“太后祖母,他们不是坏人,您不要叫侍卫们进来好不好?”
太后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满眼哀求的孙子,沉沉叹了口气,松了挂绳,对着楼瑄苏萦轻轻抬了抬手,“起来吧,楼家小子。”
楼瑄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太后,只见太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倦意与歉疚,眼神落在他抱在身前的苏萦身上,完全是长辈对自己疼爱的晚辈的慈爱。楼瑄立刻明白过来,就在这短短时间内,太后已经认出了苏萦。
当年苏鸾嫁与德仁皇帝,苏萦虽不再与苏鸾朝夕相伴,却也经常见面,每回苏萦前去看望苏鸾,是必定要给太后见礼。苏鸾与苏萦同母姊妹,长相本就有五分相似,苏鸾过世不过几年,太后又怎么会认不出苏萦呢?
连不过五岁的赵崇裕都能认出只见过寥寥几面的小姨来,更何况是太后?
苏萦轻轻挣脱楼瑄的怀抱,身子一软,无力跪在地上,楼瑄心疼的稳住苏萦的身体,让她轻轻靠在他身上。
苏萦恭恭敬敬磕头,声音透着虚弱却十分清晰:“苏家之女苏萦,参见太后,恭请太后圣安。参见二皇子殿下,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丫头。”太后神色稍缓,看着跪得规规矩矩的苏萦,脑子里无法遏制地想起苏鸾,心底一阵难过。
“小姨。”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苏萦惊喜地看着跳下木榻,朝着她一路小跑而来的小崇裕,就着跪着的姿势,一把将孩子紧紧拥住,失声痛哭。
楼瑄将两人牢牢护在怀里,任二人放肆大哭。太后别过脸去,眼睛微红,湿润了眼角。
她的儿子造的孽,她只能这样还给苏家后人。她的儿子是皇帝,从小心高气傲,登基之后心性愈发狭隘。苏家从无反心,她无比笃定,可皇帝不信,一国之君不信!今次皇帝瞒着她杀害苏家满门,事发之前滴水不漏。
她的儿子,她的皇帝!
真真成了至尊之人,,不再需要她这个母亲了。
沉默着,看苏萦上上下下打量赵崇裕,一句一句询问在宫中的生活,生活琐碎,详细叮嘱,太后手臂轻扬,暗处蓄势待发的人影再次隐去身形。
太后出宫,数十皇家暗卫暗中护卫,太后手势一打,意在让暗卫隐去身形,守牢嘴,不当说的,永远不必说。
“姨夫,岳丈?”赵崇裕疑惑地把手伸到楼瑄面前,晃了晃。怎么说着说着,姨夫像是陷入沉思一般,怎么,安排自己与歆苒见上一面,这般为难么……那么就算了吧,不能因为他的一份想念,就让姨夫担上风险。
啪!
楼瑄瞪着眼,横着眉,毫不客气一巴掌呼上赵崇裕的手,赵崇裕捧着手无言抗议,楼瑄完全视而不见,赵崇裕咬牙,他要跟小姨告状!
“我自然说话算话,户部尚书张大人,工部尚书李大人,总管福公公,的的确确是我们的人,确切地说,是你外公的人。张大人与李大人,是你外公的门生,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