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并未回答,沉思片刻问道:“你说这两日你已查清了此事,你查到了什么?”
王源起身拱手道:“杨左相稍候。,”说罢行到厅门边打开厅门,对外低喝道:“将人请进来。”
厅外有人低声应诺,片刻后脚步声响,一人从厅门外昂首进来,厅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孙先生请了。”王源上前拱手行礼,那人缓步走近,灯光下鹤发童颜身板笔挺,身上穿着黑织布长袍,气质却是不凡。
“王学士请了。”那孙先生拱手道。
“杨左相,这位便是终南山中的隐医孙石清孙先生,精通雌黄之术,三夫人便是请他医治暗疾的,孙先生为人低调,居住在终南山西峰之巅,我这两日便是为了证实此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觅到他的仙踪,特意请他来长安,本想带着他一起去见杨左相的。孙先生,来见过左相吧。”王源道。
孙老者点头,上前数步拱手对杨国忠道:“方外闲人孙石清见过杨左相。”
杨国忠站起身来,双目上上下下打量着孙石清,孙石清面不改色昂首而立,表情不卑不亢,淡然以对。
“便是你替虢国夫人配置秘药治疗其暗疾么?”
“正是。”
杨国忠皱眉道:“你何时开始替虢国夫人配置秘药?她又是如何知道你这个人的,你不是山间的隐士么?难道也名声在外?”
孙石清道:“方外人岂有什么名声,事实上孙某根本不认识虢国夫人,若非朋友相托,孙某可不管这些俗事。老夫隐居终南山巅,每日清闲自在,享山乐水,若非好友相托,谁生了病老夫也是不管的。”
杨国忠沉声道:“你一个方外修士,又怎会有如此神奇的雌黄之术?那种病乃不治之症,你如何会有偏方医治?”
“老夫可医治不了。”孙石清道:“那种病是上天的惩罚,所有得那种病的人若非**所致便是寻花问柳fēng_liú所致,上天降下这种病症便是不让人有治愈的可能的,便是惩罚那些穷奢极欲之人的。”
杨国忠面上变色,这隐士说话毫不客气,倒像是骂虢国夫人活该得了这种病了。
“咳咳……孙先生,请注意言辞。”王源插话道。
孙石清负手看天,虽没说话,但一脸的倨傲。
“你说你医治不好,怎地虢国夫人会托人找到你?”
“老朽虽医治不好,但可延缓病情。终南山中有一味特有之药叫做云丝草,生在山巅云雾断崖之上,是治疗各种暗疾毒疮的良药。我本是用它做成治疗其他病痛的丸药,也仅限于给几名好友良朋使用。但我的那位朋友有一次误用在得了花柳病的侄儿身上,没想到居然减轻了病痛。于是他告诉我这药物对那种病也是有效的。四年前他受托来叫老夫用云丝草为京城某位国夫人配药,老夫当时便拒绝了他。若非这位国夫人以派兵将我等隐士赶出终南山抓起来治罪为威胁,老夫是断然不肯将如此宝贵的云丝草用在治疗这等肮脏疾病上的。”
孙石清满脸的不屑,似乎也对虢国夫人的逼迫耿耿于怀。
“四年时间?你是说虢国夫人四年前便生了那暗疾了?”
“老夫怎知她几年前生了那肮脏病?老夫只是应付她的命令罢了,四年里每月一副药,一副药要七株云丝草,近五十副药几乎将西峰断崖上的珍贵云丝采撷殆尽。这云丝草近百年才有那么一小片的规模,活生生的被糟蹋了。”孙石清一脸的无奈,叹息道。
杨国忠知道这等方外之人都是愣头青,也不知天高地厚,在他们眼中,朝中贵胄王公大臣都不如山间一头梅花鹿,也范不着计较他言语中的不屑之意,只低下头来低低的沉思。
王源低声在杨国忠耳边道:“杨左相,下官便是找到了这位孙先生,方知道夫人所言原来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所以,下官才判断夫人自尽投湖恐怕是和那病症有关。夫人自己描述的情形来看,那病势看来已到膏肓,就连孙先生的药物也无法压制了。我也问了人,花柳病最终会导致人口鼻耳目溃烂,全身恶臭难当,想必夫人也是知道最后的结局,这才选择了投湖自尽。不知杨左相对下官的判断有何见地?”
杨国忠紧锁眉头,抬头看着面前的孙石清道:“这位孙先生,你刚才的话可句句是真?你要有半句假话,我可派兵铲了终南山你的老窝,把你投入大牢好生的折磨你。”
孙石清勃然怒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就知道仗势欺人,王学士,我可是看着你的面子才跟你来的,没想到却受如此侮辱,王学士我算是看错你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本以为王学士写出那些好诗好句来,必是个高人,结交的也是雅士,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形。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告辞了,再也莫来扰我,否则我宁愿跳下西岭断崖死去。”
王源忙道:“孙先生莫动怒,左相不是那个意思。”
孙石清冷哼一声,拂袖而走,竟然连看也没多看杨国忠一眼。杨国忠起身欲怒,王源忙低声道:“左相息怒,给下官薄面,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这孙先生是王摩诘的好友,若非王摩诘指点,我也找不到他。左相若迁怒于他,岂非让下官难以交代。”
杨国忠这才怒哼一声缓缓坐下。
王源高声朝外喊:“送孙先生。”
厅门打开,放了那孙石清出门,脚步咚咚远去,显是孙石清也怒火满腹,不告而别。
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