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落座,就着简陋的菜蔬斟酒痛饮。这十六年的女儿红确实醇厚无比,酒意浓烈。几杯酒下肚,四人都面色变得微红,颇有些微醺之意起来。
王源咂嘴赞道:“好酒,好酒。难怪人说酒是陈年的香,普通的清酒经过十六年时光的沉淀,竟然变得如此醇香浓烈。瞧这酒水,宛如金蜜一般浓厚,今日可真是有了口服了。我家小女今年三岁,我也该埋下几坛女儿红,待得小女出嫁之日取出来喝的。这事儿回去便着人去办。”
颜真卿呵呵笑道:“王相国的千金出嫁,我等定是要去讨杯女儿红喝的。只是那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不知道我们那时还在不在人世。”
王源呵呵笑道:“颜太守何出此言?颜太守不过四十许人,十几年后怎会不在人世?在座都会在人世的。”
贺兰进明笑道:“那可说不准,世事变幻无常,焉知十几年后如何?”
王源微笑道:“没想到你们都是如此悲观之人。这倒叫我没想到。”
颜真卿道:“我等不是悲观,确实是这年余变化翻天覆地,谁能想到我大唐会有现在的局面。我大唐国富民强乃当世第一强国,可谁能想到渔阳鼓动,天下大乱。几乎在一夜之间,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国尚如此,何况人乎?”
“是啊,国尚如此,何况是人。”贺兰进明也跟着叹道。
丰王李珙皱眉喝道:“你二人说的什么话?难道你们对我大唐平叛复兴没有希望么?你们身为大唐命官,心中怎能有这样的消极想法?若人人都如你们这般,我大唐还能指望你们什么?”
颜真卿和贺兰进明一愣,忙拱手告罪。几杯酒下肚,他们差点忘了席上还坐着当今陛下的儿子。而且还是王相国亲自带着他来的这一位。暗地里两人猜测过王源此举的意图,都觉得很有可能王源是要举荐这位丰王爷上位。所以此刻李珙一发话,两人顿时觉得甚是紧张。
王源摆手皱眉道:“都坐下,不过是闲聊心思,丰王爷干什么给他们扣上一顶大帽子?颜太守和贺兰太守都不能指望的话,天下还有指望的人么?你也不想想,颜太守可是坚守了平原城九个月的。黄河以北的郡县州府中除了颜太守之外,还有谁能做到?贺兰太守这次若不是全力协助,我们能脱险么?丰王爷,话要想一想再说出口。”
王源的语气虽然清淡,但话意可不轻,这是等同于指着李珙训斥他了。李珙吓了一跳忙道:“王元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他们说出那样颓废的话来。”
王源微笑道:“那不是颓废,那是感叹罢了。你若到了他们的年纪,也会有此感叹的。你不明白他们心中的感慨的。”
李珙心道:“你还不是比我只大一岁,难道你便能明白了么?”不过嘴上还是立刻改口道:“元帅说的是,是握唐突了。我敬二位一杯酒谢罪,二位太守不要介意,本王说话有时候确实不太中听。我绝不是要训斥你们的意思。”
颜真卿和贺兰进明们举杯道:“无妨无妨,丰王爷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确实不该说出那般颓废之语。”
三人同饮之后重新坐下,王源知道李珙心里不高兴,但王源也无意安慰他。自己虽然已经决定了要推举他竞争太子之位,但在此之前必须要好好的调教他。让他多明白些道理。玄宗的儿子不好好的教育,自己便替他好好的教育一番。起码将来做个不祸害百姓和朝廷的皇帝,这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
“贺兰太守,明日一早我便要离开北海郡了。在离开之前,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于你。”王源微笑打破眼前略有些尴尬的沉默道。
“相国明日便走?怎不休整几日?下官还想着和相国盘桓几日聆听教诲呢。”贺兰进明忙道。
王源摆手道:“贺兰太守行事让人放心,那可不需要本相多嘴了。有贺兰太守驻守北海郡,当是北海郡百姓之福。我和贺兰太守一见如故,也想多盘桓数日,但时间紧迫,我确实不能在此逗留了。你要知道,为了救援平原城,我可是抛下了十万大军赶到这里的。我走时十万神策军还在长安城外清扫城池,面对着长安城中的二十万叛军的威胁呢。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如今消息全无,究竟是否发生了战事,我却都一无所知。哎,说起来我这个兵马元帅是不合格的,把重担全部丢给了高副帅了。”
贺兰进明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是该立刻赶回去。不过相国也不用担心,高仙芝领军当无差错。相国和高副帅人称大唐双壁,你们二人谁领军,叛军都将讨不到任何的便宜。”
王源呵呵笑道:“若非是对高副帅有绝对的信心,我也不敢离开大军,否则岂非成了儿戏一般。但我也不妨告诉你们我此来的目的。我之所以离开大军突袭敌后,可并不是冲动之举,而是必须为之。目的之一便是援救困守平原城的颜太守,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颜太守坚守城池却得不到任何的救援,最后和全城军民在失望之中被攻破城池屠戮而死。我大唐之所以有今日,便是很多的州府守官缺少了颜太守这般誓死效忠之心。若我不来救颜太守,岂非让天下人都寒了心。救援颜太守的意义不在于救下了军民人马而已,那是对人心的一次救援。所以我才不得不来走这么一趟。”
这是颜真卿和贺兰进明第一次正式的听王源说出前来平原城救援的原因。之前这个念头在颜真卿的脑海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