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没好气的笑骂道:“你明知道我今天不能被人发现,还惹他做什么?”
“看他不顺眼而已。”
陆十七一边说,一边拿扇子敲了敲还伏在桌上笑的八娘的肩:“曾八公子,人都走了,可以透口气再笑了。”
八娘这才抬起头来,一张脸已憋的通红。
陆十七笑着摇了摇头。
恰在此时,一翻歌妓表演之后,众人千呼万唤的柳如水柳大家终于隆重登场。
立时,整个如意楼里再无喧哗之场。
二楼的表演台上,一位美的惊心的女子飘然而至,广袖长裙,飘逸如仙。高冠美髻,额间点黄,映的原本就无一不美的五官,更如那出水芙蓉一般。
远远的看着,恰如那在水一方的洛神女。
待众人反应过来,便是阵阵惊叹。
就是八娘,也不由得惊叹此女之美。
柳如水微微一笑,启唇清吟,一阙张先的《天仙子》般如银月流泻,清音高绝,缓缓而出。
“《水调》数声持久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待听到那句“往事后期空记省”时,八娘已痴了过去。
一时,便忆起前世,其实不过才年许而已,她却感觉前世前生,已是两个轮回。不觉嘴角就露出些许苍凉来。
一曲终了,下面叫好之声不绝,大概柳如水十分喜欢张先的词,又唱了一道他的《千秋岁》,里面一句“心似双丝网,终有千千结”,年少时深受琼阿姨毒害过的八娘,自是熟悉的很。
接着,柳如水又唱了一道欧阳永叔年青时的游玩之作《临江仙妓席》,八娘意外的很,想不到受到整个大宋的文人推崇的永叔公,竟然还有这等**之词。
只一想大宋文人素来**恣意,如自家二哥那样严于自律苦耽于书卷的真正少有。也就释然。
三曲终于,柳如水便拜谢一圈,正要退下,可好不容易见着名誉建昌军的头牌花魁,众人哪里会轻易放她就此退台?因此哄然大叫:“再来一首,再来一道。”
其疯狂之态,实在象极曾八娘前世时去明星演唱会时的盛景。
若是往常,以柳如水之名,绝不会多留,然今日毕竟是中秋节,且建昌军最大的官也在此,除了知军大人,还有县令大人也在,她不好不给面子,再三呼叫之下,柳如水复回了台上,笑道:“谢众位抬爱,如水便再唱一首。”
也不多话,说完,微一停顿,便复开了腔。
这回,却是唱的范希文的《苏幕遮》。
正是那天八娘在曾子固案上看到的那首。
八娘再次惊讶。
那些婉约艳柔之曲,她唱的有如溪涧清流,而这苍悲之音,她亦能唱出金戈玉石的磅礴之气。凝神静听,实如天籁。
待唱完,却是比先前更令人群激动沸腾,那鼓掌之声,亦是连绵而不绝。
柳如水退丑,知军大人那处雅间里便有人踱了出来,接着就是知军大人本人,一位四十许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留着长须美髯,虽身着便服,却也气度不凡。
因后面二哥曾子固和老爹曾不疑都鱼贯而出,八娘心虚之下,忙低了头去。其实便是她随便看,老爹和二哥也发现不了她,一是她毕竟着了男装,曾老爹和曾二哥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家可爱乖巧的女儿和妹妹,能大了胆子着了男装出来疯玩,再则,这大厅之中实在人满为患,数着人头看过去,她也被前面身高的人挡了。
既是知军大人出来了,那诗会上所作之诗词,便是排出了名次。
一百多名参与的,也不过只举前三名而已,竞争倒也激烈的很。
陆十七和曾五郎都饶有兴致的听着,结果前三名出人意料,并非南丰城里曾有才名之人。因不认识,二人都失了兴趣。报了名次,接下那三阙词便被人吟诵出来,八娘前世所读所背之词作,都是流传了千百年的,因此并不觉得这三阙词有多好。
倒是曾五郎道了句不错。
陆十七听了,却兴趣缺缺,拉了曾五郎道:“行了,后面不过是唱和之作,你爹和你二哥,还有我伯父却不得,大约都会出两首应景之作,咱们回去一样能读到,与其在这里人挤着人,还不如出去逛逛呢。”
“说的也是。原还想着带小妹去放灯的,只事先也没准备着。”五郎回道。
两人皆起了身。
八娘也跟了出去。
陆十七边走边笑道:“这个不难,我家女眷也来了些,都在楼上呢,外面有丫鬟小厮守着,她们应该带了灯笼过来,我回头去要些就是。”
出了门,五郎想着陆家的马车还在外面巷口候着,就道:“你去寻你家下人拿几个灯笼来,我去与你家接我和小妹的车夫说一声儿,让他去放生河那边等着。完了你就在这边等我们。”
三人分了手。待再回来时,陆十七手里果然提了三盏特别精巧的小灯,专用着放河水里飘流许愿的那种。
一盏玉兔灯,一盏月里嫦娥,一盏普天同庆,都是应景儿的。
八娘看的喜欢,就统统接了过来把玩。
陆十七和五郎见她喜欢,也只是一笑,因街道上人实在多,又怕她被人挤着了,便分立于八娘的两侧,缓缓走着。
城中的放生河离的较远,直走了半刻钟的时间才到。
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