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响雷,满天地的颤抖,就连那两匹马也惊了起来,不安的停住,不停的摇头,那车夫立刻松了马缰,掏出一只短笛吹了起来,一边伸手在马身上慢慢摩挲。
惊雷又起,劈着了附近的一棵大树。
马车的门打开。一个少女探出身来,叫道:“那书呆子!快点过来!刚才不是你喊的马车吗?”
“啊?”蔡朝生有点发愣。
那少女气的直喊,“书呆子!还不快过来,呆在树底下。你怕不被劈是不是?”
蔡朝生这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刚想跳上去,那少女一把把他推开,皱眉道:“喂。你,全身湿漉漉的,也敢上车?你书箱里有衣服和鞋袜吧?换上干的!快点!”
蔡朝生抬头看去,这少女明眸皓齿,细眉樱口,虽然青稚,但是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眼睛亮若晨星,顾盼处神采飞扬,挽着简简单单的双髻,簪着一对红宝短金钗。穿着一身碧色湖绸衣裙,虽是闺中小姐妆扮,看起来却生气勃勃。
车门开处,传出一股清香,蔡朝生心里一荡,难不成这是哪家闺秀的马车?
少女瞪他一眼,“你这人真不识好歹!这么大的雨!我们停了马车等你,你还在等什么?”
又是雷声,蔡朝生猛地想起眼下狼狈情形,急忙开了书箱。马车上出来了一名青衣小厮,撑了一把伞,给他挡雨换衣。
换好衣服,蔡朝生跳上车沿。两把拽下鞋袜,道声“得罪”,便往车里进去。
一进去,蔡朝生傻了一下。
眼前是一大块油布,少女笑盈盈的道:“书生,你身上还湿。别抱怨,请将就一下吧。”
还能说什么,蔡朝生把书箱放好,关上车门,坐到油布上,这才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就是一愣。
那少女正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
这车厢很大,布置却简单,分了两处,外处有一张固定的小桌,桌上是生铁的小盆,里面装了茶壶,靠板壁处是柜子,关着柜门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分割空间的是半块木门,木门后只看得到同样的毡子和柜子,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只闻得到淡淡清香。
佳人呢?在那木门后面?
蔡朝生紧紧嗓子,道:“小姐,蒙您相助,小生不胜感激,小姓蔡名朝生,家住京城,此次乃是去往杭州,不料突遇大雨,不知小姐要去往何处?”
那少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看看木门后。
却听一把清朗男声沉稳响起,“我们也是去杭州,同下不必道谢,却共去前面驿站吧。”
蔡朝生顿时失望至极,原来这车上不是小姐和丫鬟!
而是少爷和小姐!
一旁那小厮笑道:“我家主人姓顾,公子喊声‘顾小姐’便是了。”
“多谢顾小姐,多谢顾少爷,也多谢这位小哥儿。”
蔡朝生真心实意的感谢道。
他坐在油布上,心里暗暗觉得这位看起来着实不怎么像是闺中淑女那般的小姐想得周到,自己顺手拿出一块巾子来擦去脸上雨水。
擦完,长天已经递过一碗热茶,“公子,雨水湿冷,请喝杯姜茶,吃块桂花酥吧!”
蔡朝生道谢接过,喝了一口姜茶,这姜茶微微烫嘴,一入口,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上到下,全身立刻都暖和了起来。
今春雨水甚多,天气也一直阴冷,这杯热热的姜茶一喝,顿时身心舒畅。
长天见他喝的舒服,轻轻一笑,拉开前窗,也给驾车人送了一杯,回过头来,却看见蔡朝生一脸惊喜的看着手上的桂花酥。
不禁笑问:“公子怎么了?为什么不吃?敢问是做得不好吗?”
“不,不是,我家里也是开店的,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桂花酥,余香满口,真是好吃!”
“那里,这是自己家做的,用料比外面讲究些。”顾小姐掩口笑道,蔡朝生这才发现她笑起来十分动人,心里一跳,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长天从桌下取出一个小小的铜盆,蔡朝生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小火盆。
顾小姐悠闲地用一只小银火钳通通火,蔡朝生这才明白,原来这马车里这么暖和,却是有这小火盆在暖着。
车外雨声不断,雷声却是小了很多,蔡朝生此时已经平定,那块桂花酥也已经吃完,想想刚才狼狈,便觉得有天壤之别。
“公子去杭州做什么?”长天好火盆,笑着问。
“去收账,顺便找到叔父家住下,准备明年考试。”蔡朝生老实的道。
“哦,准备明年朝廷的考试吗?”顾小姐闻言笑笑,往车里看看。
“是啊,可惜我文论不高,《文选》我读的不熟,因此没能取上乡供。”蔡朝生有些羞愧的道。
长天闻言,一笑,“公子此话错了,这太祖所编《文选》,固然是学问之大成。
“就好比我家厨子做菜,山珍海味的烩了一锅,到最后浑然一体,喝到嘴里,固然是滴滴精华。
“但是您想分辨出哪个是海参、哪个是鹿肉、就还是困难了。
“这《文选》驳杂精深,但是朝廷要考的,却还是士子们的能力,此能力是做事的能力,可不是看《文选》的能力。
“他日公子为官,难不成要抱着《文选》去治灾荒吗?”
蔡朝生听的张大了嘴巴,万没料到眼前这看着不起眼的小厮,竟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一番话。
他还未开口,就听到里面那男子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