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年盛夏,大尧国玉魄帝姬出嫁北魏国和亲。
为她送行的这日,天气晴朗却闷热。立在艳阳下的宗亲和文武百官,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从里面浸湿到外面,头顶的阳光,却晒得更加毒辣。
盛装打扮的玉魄帝姬,眼角挂着泪水,她在竭力克制,怕泪水崩溃打湿了妆容,更怕让围观百姓看见她在哭。
尽管和亲是不幸的,但她记着萧醉的话,百姓们都将和平的企盼寄托在她的身上。她要带着笑容和自豪,踏上北魏的土地。
昨晚,她被特许宿在母妃荣嫔的住处,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生母挤一个被窝。
也是最后一次。
未来,她不会再见到母妃和六哥了,隔着天涯,他们各安天命,直到衰老、死去,最后葬身的黄土也不会汇聚在一处。
“六哥……”玉魄看向人群中的玉倾寒。
六哥定是哭过了。
那张苍白病弱的脸上,分明有着泪痕,眼睛也有些肿。
六哥,不要哭。
各安天命,也不一定是不好的事。如果都能幸福平安的活着,就算不能见面,也是青山同云雨,明月是一乡。
“玉魄,此去千里,要好好照顾自己,父皇也不能拂照你一辈子。”看着玉魄即将远走,天英帝握住她的双手,殷切的看着她。
到底是亲生女儿,想着一辈子不能再见,天英帝难得的像个慈父,又嘱咐了玉魄很多,最后拍着她的手告诉她,在北魏不管遭遇什么事,一定要努力维持两国的和平。
玉魄点点头,最后后退了三步,跪了下来,给天英帝磕了三个头。
“父皇对儿臣的养育之恩,儿臣没齿难忘。望父皇保重龙体,儿臣这便走了。儿臣会牢记和亲帝姬的使命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她起身,华丽的裙摆迤逦在地,满头精致的发簪步摇,在日光下灼灼璀璨,流光落满裙上的百花斗艳刺绣。
随嫁的婢女扶着玉魄,她端庄的走向和亲的辇车,乘了上去。
玉忘言一袭烟灰色直裾罩氅衣,骑在马上,后面还跟了萧瑟瑟乘坐的马车。马车里除了萧瑟瑟,还有庞苓。庞苓呆腻了瑾王府,求着山宗和萧瑟瑟带她出去走走,萧瑟瑟拗不过,只好同意了。
马车后面,还有两个萧瑟瑟起先没想到的人,都是天英帝临时钦点来的,正是萧致远和张逸凡。
玉忘言望了眼他们,随后看向天英帝,朝他拱手施礼。
“皇伯父,我等这就随北魏使节启程了。”
天英帝不舍道:“去吧,记得赶在北魏太子生辰之日前抵达平城。待安顿好玉魄,你们就早些回来。”
“是。”玉忘言不冷不热的答了声,余光里看见,浔阳王妃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一袭雪白色的柔绢曳地裙,清灵的像是纤尘不染的白昙。
“萧瑟瑟,我和我相公也要回边关去了,以后有机会来找我们玩。”
浔阳王妃还是老作风,根本不管其他的人,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
她蹦蹦跳跳的来到萧瑟瑟的车前,萧瑟瑟只好撩开车帘,走了下来,浅笑着说:“许姐姐盛情邀请,我哪有拒绝的道理。一旦空闲下来了,定拉着王爷去你们那里走走,看看大尧南边的风土人情。”
“好啊好啊,一定要来哦!”浔阳王妃兴奋的拍手,忽然神色一凝,瞬间就正经了下来,严肃的说:“萧瑟瑟,你这次去北魏,搞不好会碰到一个很恐怖的女人。要是跟她对上,就凭你,她杀你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萧瑟瑟讶异,眨眨眼道:“许姐姐何出此言?”
“问那么多干嘛,记着点就行。”浔阳王妃边说,边从发髻上拿下了她的发簪。
这是一支雕刻着昙花纹样的流苏发簪。
“这个你收好,万一遇到那个女人,人家这发簪能救你一命。”
浔阳王妃把发簪塞到了萧瑟瑟的手里,尖声道:“一定收好了!这可是我及笄的时候我的师父亲手给我插上的,现在只是借给你用一下而已!记得以后来边关了要还给人家啦!”
虽然没搞懂浔阳王妃说的这些,但萧瑟瑟还是感到心暖,福了福身,道:“许姐姐放心,那就一言为定了。以后我会将你的发簪亲手送还到你手上。”
“这还差不多!”浔阳王妃眉眼弯弯,挥了挥袖子,“时辰也到了,你们赶紧走吧,一路顺风!”
“嗯,借许姐姐的吉言。”
萧瑟瑟浅笑着,小心的收好了这支白色的簪子。仰脸,见庞苓朝着她伸出手,萧瑟瑟握住庞苓的手,被她拉着回到了马车中。
玉忘言一声令下,送亲的队伍出发,马蹄和辇车的声音浩浩荡荡的驶离宫门。闪耀的铠甲,飘扬的旌旗,他们在百姓们夹道的祝福企盼声中,沿着主街,一路北上。
帝宫的门前,宗亲文武们还在目送远去的送亲队伍。
站在前排的皇子们,从最年长的大殿下到尚是幼儿的九殿下,每个人眼底的意味都不尽相同。
远去的辇车已经看不清了,流光溢彩的华盖也渐渐消失。玉倾寒迟迟没有移开目光,眼底又有些湿润了。
他抬起手,捂着嘴,虚弱的咳嗽起来,低下头不让人看见自己悲伤的表情。
“六弟,你就不要这么悲伤了。”玉倾玄低声说着,语调不阴不阳的。
玉倾寒咳道:“二哥……咳咳,臣弟没事。”
“哦,没事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玉倾玄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