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郊,弘福寺。
此时已经入夜,四处殿堂仍然灯火通明,没有了白日里香客鼎沸、钟声悠扬的盛景,却是多了几分详和安稳。
檀香入鼻,青烟袅袅,走在林荫碎石小路上,心里就会十分平静。
整个寺院占地十分宽广,整个建筑群呈井字形分布,塔林高树,参差掩映。
能看得出来,这些年此处寺院的香火十分不俗,就算是苏辰有意无意的抑制佛门,暗地里,这个教门,仍然如原来故事中的发展那般,逐渐兴旺了起来。
寺院东侧,一处独门小院之内,烛黄的油灯光芒一闪一闪,照得整个禅房昏黄柔和,令人心里不自觉的就会生出些许温暖之意。
一灯、一几、一桌、一蒲团。
还有一个和尚。
身着纯白袈裟的青年和尚放下手中的佛经,扫了一眼从窗户外边飞入房中的粉蛾,叹息一声,眼中露出了慈悲之色。
轻轻拿起纱笼轻轻罩住了火焰,也挡住了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的路径。
“南无哆啰夜耶……”
和尚面上似乎浮现出超脱尘世的光辉,双手合什,嘴里念叨着神秘经文,整个禅院一片详和。
“好一个慈悲为怀的圣僧。”
窗外突兀的起风了。
紧闭着的房门吱吖一声就打了开来,就如有人亲手推开。
浓郁的奶黄色灯光,倾泄到屋外小径之上。
在声音入耳的同时,就照见几个人影。
青年和尚抬起头来,眼中无悲无喜,淡漠平静。
“谁?”
“玄奘法师,你父母前来探望于你,不知有何感想?”
苏辰背负双手,身上跟着几个女弟子,轻松写意的望着眼前一幕。
陈光蕊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之上,此时全是悲怆。
他目呆呆的望着自己儿子,姑且还能称做儿子吧。
那青年和尚面若敷粉,唇若涂珠,眼神晶莹透澈,似乎能看透人世繁华,看破悲欢离合。
最重要的是,这青年和尚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高华气质,如同神人菩萨一般,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
“父亲、母亲……”玄奘眼里闪过一刹那的迷茫,转瞬就又恢复了平静。
他站起身来,恭敬合什一礼,望向禅房外面的苏辰几人:“阿弥陀佛,小僧已然出家,浑忘红尘俗事,不知几位施主前来,有何贵干?”
陈光蕊老头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对儿子的反应,他并没有太过意外。
这种情况,多年以前已经经历过了。
而且,他死去那些年里,无知无识,只是被保护住肉身,等待复活,这个儿子从出生就没见过,到见面之时已经长大,也谈不上什么亲情。
他难受的,其实还是因为身旁夫人。
当时豆蔻年华容颜绝丽的殷夫人,此时已经成为一缕幽魂。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还未前去转世投胎,但再次见到,他仍然会感觉心如刀绞。
新婚之际,就生死离别。
夫人陷于贼手,为了保住腹内孩儿忍辱负重多年。
再次见面之时,虽然也已报了大仇,杀了贼人,却已是残花蒲柳,难堪再承恩泽,干脆就寻了短路。
这一次,身为儿子的江流儿没有阻止,或者说他已经了断因果,心里再无牵挂。
以前种种,只是生命中必须经过的一种历练,他的心里除了青灯古佛,俗世红尘早就不萦于怀。
所以说,他是佛子,再无人性。
殷夫人虽然身为鬼魂这躯,见着了儿子,此时悲从中来,哭得点点星光四处飘散。
大抵是心情激荡,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往事。
伤痛之下,鬼体飘散。
见面争如不见……
苏辰伸手一指,一点白光散开,溶溶如月。扑在殷夫人的身上,让她的魂体更坚实了一些。
他轻笑一声道:“所以说,佛法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不见有气可生,有气可造,不起生灭之见……修成了佛法,就等于抛弃了人性。当然,这也是超脱者的真义,他与以前的陈家小孩再不是同一个人了。”
当然不是同一人。
在苏辰的天眼之中,这位青年和尚眉心之中一点金光悠远苍茫,浩大金光之中似乎有着一只似鸟似虫的东西载伏载沉。
身上每一寸骨骼血肉,都散发着淡淡清香,有如无上宝丹一般,令人馋涎欲滴。
“传说中,吃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修为突飞猛进,原来并非虚妄。”苏辰沉吟一会,心想也许第十世的唐僧有着些许不同,或者是妖魂觉醒,或许是气运所钟。
金蝉子转世,代表的并非一种称号……
他真的是一头金蝉,乃上古妖族出身?
这么说来,西游取经一事,同行四人一马,岂非全无半个人类,都是妖族。
如此,就说得通了。
感受到元神之中隐约传来的悸动,苏辰发现眼前和尚身上那种苍莽气运,与自己获得的人道气运很有一些不同。
感觉就是先天和后天之分。
“如果我得了这笔气运,会不会立即跨过大罗之境?还不行,太稀薄了一点。”
苏辰默默的估算了一下,心里就有了底。
和尚身上的气运功德之力,显然比自己平日里得到的人道气运更高了一个层次。
甚至,比起孙猴子身上那补天气运都要强上一定层次。
如果猜得没错,他身上的气运,应该是就是先天气运,也即是天道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