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许没想到郑氏这样生气。
以她隔房的堂姐身份,还有出嫁的姑奶奶身份,理应不会气得连仪态都失了。只听说辅国公世子夫人很严谨规矩,如今总算见识到了。
而更可怕的流言在次日爆发了。
“外头说是林公子约郑七小姐在沁水榭见面,只是林公子未曾前去,留下郑七小姐被人看见……还说,林公子是欲擒故纵,先坏了郑七小姐的名声,然后就可以大大方方地上门提亲……”
燕竹顾及着主子的脸色,吞吞吐吐地说了个全。
林七许面无表情,握着一把木梳道:“是不是还说我寡廉鲜耻,难怪教出的弟弟也不知礼数、任性妄为?”
铜镜里可以看见燕竹点了点头。
林七许努力地深呼吸了两口,放开揪着的一缕发丝,只想,今日请安估计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王妃对自个宝贝儿子满月宴上发生的意外,自然心存不满。
不过良好的涵养令她不会对林氏当场发难。
她很客气地留下了林氏说话。
“郑蕙的心思,林妹妹一早就知道了吧?”开门见山地发问。
“嗯。”
王妃润了润喉,道:“昨日我也与王爷说起了这回事,毕竟姻缘难求。不过王爷,倒很有意思地说了句‘你能说动林氏,自然是一桩良缘’。”
林七许好声好气地解释了番:“当初众目睽睽地惊了马,其琛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难免要搭一把手。事急从权,且以后再没有什么交集了。至于郑七小姐,由着胡氏作陪,时而往我地方来。那天就是被王爷撞见,问了几句,我含含糊糊地说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我们姐弟俩对郑家七小姐没什么兴趣。王妃奇道:“郑七小姐模样出身都算不错的。”
然后林七许又拉出那面“不宜太早成婚”的大旗,理直气壮地推拒:“娴妃的生辰宴上,皇后也玩笑说起过。可惜其琛幼年体弱,道士算命得出最好晚些成婚,否则会伤了根本。”
喔,人家做姐姐的都拿弟弟的身家性命做挡板了,摄政王妃不想管这件事了,左右是郑家隔房的小姑娘不当心,就算真是林其琛约她相见在沁水榭,也不该这样毫不顾忌地去了。
可见郑七小姐,本人品行也有待考证。
身处流言中心的林其琛,每天该干啥干啥,最多被相熟的弟兄调侃几句,偶然被几道陌生的目光打量下。日子过得很太平,有时帮皇帝做做偷鸡摸狗的事,有时翻翻谢府与摄政王府的墙,趴在墙头就能看清被烛火投影在窗纸上的影子,美好又令人浮想联翩。
不出几日,他一个小小的骁骑卫对正居然被人参奏了!
周予谚和他说起这事时,摸着没长毛的下巴,一脸深思:“本郡王天天逛青楼,都没人参呢。你小子,倒是只香饽饽。”
林其琛:“……”
渭世子毫不留情地扒周予谚的脸:“你老子在内阁坐着呢,折子肯定被压下,至于那些不长眼的早都被发配去西漠擦恭桶了。”
林其琛与周予谚:“……”
刚换好常服,林其琛便见外头有一个小兵探着脑袋,小跑进来:“林御史,在找队正您呢。”
说什么来什么。
他收起玩笑之心,与他俩告别后,建设完自己强大的心理,才迈出禁军换值的芜房。拐过庄严的承华门,果见一条朱墙甬道边等着林言轩。
“林大人。”
林言轩转身过来,含着复杂的目光上下看了遍,既觉得儿子出息能干,又恨儿子爱和他作对,口吻却不自觉地软下来:“折子不是我命人上的。”
林其琛有点意外,还是点点头:“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林言轩到底舍不得唯一的儿子,道,“流言传成这样,你对郑家七小姐是个什么打算?”
“没打算,想晚点成婚。”
“你别老听你姐姐胡说。”林言轩见不惯儿子对林七许一副千依百顺的样子。
林其琛白了他一眼,掸了掸几天没洗的袍子,又很无聊地掏了掏耳朵。
林言轩开始和他分析娶郑七小姐的好处,呱啦呱啦地一大堆深明大义,包括最那个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先成家立业”。
林其琛的嘴皮子也不是白长的,有一句顶一句。什么“我还有孝义可言吗?”“圣贤书我都不读了,谁还在乎那些东西”“没成家的本事,何必祸害好好的姑娘”,直逼得林言轩说一出话来。
“你,想,怎,么,样?”二榜进士出身的林言轩自然不会张口结舌,只是他不想再跟儿子弄僵关系了。这一年来,他在外头置了几房外室,可没见哪个的肚子有动静。折腾下来,他也死了心,对独苗样的儿子更上心了。
林其琛望着父亲无可奈何又隐忍的脸,不知觉地想起王府内同样低声下气又谦卑的姐姐。他那么好的姐姐啊——
“那些流言,是你传的吧?”林其琛骤然发问。
林言轩没料到儿子会查到自己头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得拂袖而去,整个身躯都在发抖。
承华门除了每日御膳房进出采买的车马,还有送水的车子,向来没什么人走动。林其琛走在甬道间,见秋意爬上森森朱墙,又为这肃穆的皇宫增添几分萧条。空气里浮着清淡的菊香,撩动起记忆的弦。
林府春深阁外也有桂树,金秋时节,满院都是桂香四溢。他想起那日不管不顾地从学堂回府,悄悄藏在桂树后看姐姐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