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琛的月俸总统才多少,算上姐姐贴补给他的,顿顿在家生火做饭,买菜下锅,开销不算便宜。姐姐在王府生存不易,他没帮过姐姐就算了,哪好意思常拿姐姐的体己。
他对此难以启齿,哈哈一笑地糊弄过去了。
“皇宫伙食还过得去吧?”
林七许不免担忧着看着弟弟。
林其琛闷头吃着饭,含糊道:“还成的,吃得饱。”
至于吃得好不好是另一回事了。
“你慢慢吃,没料到你会来,所幸备下的午膳鱼肉不少,你运气不错,前几日附近的农庄可没送来这些荤菜。”林七许望着大口吃饭的弟弟,心里颇是满足。
做姐姐的对弟弟能有什么奢求,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就成。
午膳时光夹杂着细碎的温声软语,藏尽无限关怀。等菜肴被洗劫一空,林其琛抚着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顺带哼了个饱嗝。
“林公子胃口真不错。以往主子用膳,哪里吃得光呢。”
桃花笑呵呵地来收拾饭桌,语气含着些许调侃。
林其琛在姐姐面前素来乖顺,对着姐姐的丫鬟们和颜悦色的,笑眯眯地道:“我和姐姐是不一样的,要是条件允许,必定时常来蹭吃蹭喝。”王府里终究不方便,侧妃的弟弟老是来打秋风,传出去多么难听。
桃花见好就收,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后埋头擦拭着黄花梨木餐桌,不到片刻功夫,屋内便一片干净,燕竹眼明手快地换了一盏熏香,竭力不与食物的味道混成一股怪味。
“东厢房收拾出来了吗?”林七许瞅着弟弟的脸庞,没遗漏掉他方才努力憋住的哈欠,慢条斯理地问着。
燕竹即刻回应:“都铺好被褥了。”
“嗯,其琛,你去东厢房歇会吧。当值辛苦姐姐不说什么,你又紧赶慢赶地来陪我用膳,想来身心疲倦,去睡会吧。天大的事也等你醒来再说。”其琛不是单纯地来探望生病的姐姐,除了蛊毒一事,他还有旁的要事需要与姐姐说道。
这些事,非一时三刻说得清。
吃饱喝足,环境适宜,林其琛的确有了点困意。
又被姐姐催促着去歇息,他顺其自然地应了。林七许看他慢悠悠地晃出了屋门,背影不乏渐渐拖沓的步伐与精神,饶是铁打的人儿,整日奔波又三餐不均,稍有松懈,便是疲态尽显。
人都不能太逼着自个儿。
“奴婢看林公子很需要休息。”燕竹向来忧主子所忧,顺嘴道。
“又有什么办法。”皇帝的器重是恩宠,也是机遇。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世道人吃人,要想活得有骨气,总得拿出些真本事。
而不管多有本事的人,不付出些血汗,又哪能让人看见。
燕竹婉转道:“主子,要奴婢说,若林公子有个贴心的人照顾着,时常如您般殷殷关切着,起码每次回家都会是个温暖的念想。”
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很多时候是为了让一个男人更有责任感,更懂得何为担当,心里有个念想,总比如今回家冷冰冰,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的强。
变相地在劝林七许给她弟弟说房媳妇呢。
燕竹觉得很是蹊跷,尤其放在这对姐弟上。
明明弟弟前途有望,为人也十分优秀,看上他的闺秀千金至少有两手之数,缘何这俩人都避之如蛇蝎,唯恐沾染上呢?
若说不合眼缘,连面都未见过,何来的缘分之说。
若说嫌家世太高,那略微次一等的好姑娘,同样不少。
若说怕拖累人家姑娘,这就更荒唐了。
世上那么多负心薄幸的男儿,不照样有大把的姑娘求着嫁嘛,林其琛品行端方,为人热忱,模样又生得俊朗,要燕竹说没哪个年轻的小姑娘会瞧不上的。
“这个,和你大抵是说不通的。”
林七许不欲多费口舌。
有些事情,外人看来莫名其妙。可他俩却心知肚明。
弟弟不愿将就,归根到底还没放下谢儇,心里隐隐憋着股劲儿,分外不甘心。
而她,同样不想弟弟心愿落空,由于自己婚姻失败,愈发希望弟弟能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对弟弟的求不得表示默许。
还是不甘心。
“或许,再过一阵吧。其琛都不到十七,这个年纪未说亲的儿郎还是不少的。”
林七许之所以默认弟弟的执念,也是因为弟弟终究还年轻气盛。
强压着他娶妻生子,即便其琛为了她安心努力做了,可哪天出了什么事,其琛一定会心有怨念的,也许不敢对着她诉说,那么其他人就倒霉了。
何必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林七许神情闲适,拨弄着衣袖上鎏金的盘扣,一粒粒地慢慢解开。燕竹见主子有小憩的意思,没再缠着林其琛的婚事不放,从衣橱中取出寝衣,伺候着林七许更衣了。
午后的知了叫得格外带劲,吵得人心烦意乱,林七许自问最静心不过,可今儿翻来覆去一阵还是睡不熟,索性阖着眼打起瞌睡来,心里头盘算着些事。
贾元康的事,弟弟究竟知道多少了呢?
那天其琛匆匆归家,被赵氏罚跪祠堂,她为防弟弟逆反,开罪赵氏,故意避开了妹妹惨死的真相,要求弟弟以前途为重,争取一击必中,拿下春闱,天街夸官。
昨日才铺上的凉席,侧着躺依旧感受得到丝丝凉意浸入脾肺,林七许伸手扯过堆放在一册的天蚕丝被,抚着被面上细密的针脚纹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