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鸾回到大营,信使传来王阳的噩耗,死无全尸。
他表情定格在失神的状态,赤瞳中满载哀痛,接而竭嘶底里的长吼了一声,狂暴又凄凉,对周遭的东西发泄一通,把拳头都捶烂了才消停下来,哑了半晌,一动不动,眼泪一滴一滴默默的流出。晏族的老人们说哭得太厉害眼睛容易破出血来,所以晏人隐忍坚韧,视哭为一种病、一种懦弱,不能发出声响。
苍鸾一生哭过两次,一次在亡国时,一次便是现在。他在头上缠上了白麻,发誓一日不取舒晋性命一日不摘。他恨过有鱼,是一种对叛臣自然而然的厌和愤,可对舒晋却是一种杀亲之憎。他止住眼泪,咬牙切齿道:“朕要将舒晋碎尸万段,来祭奠先生的亡魂!”
瞿水的黔军被晏军屠杀了三万多人,哀鸿遍野,侥幸逃脱的五千人急急投向了郦军。
听到有鱼坠河的消息,周常仿佛被雷劈中了天灵盖,惊觉一个巨大的阴谋而心惊胆寒,太多猜不透的是是非非还是莫沾染了好,他打算打完这一仗退个干干净净,再不踏这满是鲜血的征途。
舒晋谨慎问探子道:“你亲眼目睹?”
探子:“我亲眼所见,瞿河正发洪,宸王坠入河中马上被卷入河底,直到天黑宸王再没浮出来。”
若当真如此,有鱼岂不必死无疑?可他何其命硬。舒晋犹疑道:“傍晚天色昏沉,你可看清楚?”
探子:“当时岸上集结一万晏军,拔弓瞄着河面,宸王若浮起来定被射杀。晏军皆道宸王已死。”
舒晋窃喜,却急急地咳嗽起来,一副悲痛损身的模样。郦臣见状当即安慰:“事已至此,郦王节哀吧,莫伤坏身子。”
舒晋看向周常,试探地问:“周将军可要为宸王报仇?”
周常怔了怔,道:“宸王于我有知遇之恩,苍鸾于我有破国之仇,此仇当然要报。”
“有周将军相助,奴不胜感激。”
舒晋安了心,还没松口气,又一个惊天的消息将他轰炸了。
“报!”一骑信马奔腾而来,急促而紧张。
探子冲进帐子,喘着大气禀报:“郦王,幽…幽王死而复生,率北僚兵马再度南下,不仅夺了齐幽,又占取滨州!”
周常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问:“哪个幽王?”
“封…封封淡淼!”
舒晋惊站起来,几乎是吼出来:“什么回事?他不是被五马分尸了吗!”
当时他给封淡淼把了脉搏,察看了好一顿,是真真切切死了,而后又被分尸,根本没有救治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当时死的人不是封淡淼,但又确确实实是封淡淼。他寒毛卓竖,本能的问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探子战战兢兢道 :“众说纷纭,最多的传言称幽王根本…根本不是人,是…是个阴鬼!”
周常跨出一步,怒喝:“军营之中岂由你胡说八道!”他纵横沙场多年,见过不少有鱼那样装神弄鬼的,但真的邪祟从未见过,纯属无稽之谈。
探子被周常的怒喝吓了一大跳,脸都白了。“属下不敢撒谎,属下闻风赶去滨州,争战中在暗处观望,亲眼见幽王从地底下蹿出来,身披火焰,战袍上画有古里古怪的符号,眼角嘴角都是血,脖子上还有裂纹,面目狰狞,手舞足蹈像在召唤什么,然后哀鸣四起,响彻天地,千军万马蓦然出现,是…是阴兵!”
舒晋大怒,他想知道的不是什么邪说。“我问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探子全身战栗,道:“听…听说北僚有巫术,用千名男丁献祭,能换回死者。”
周常心想什么巫术什么阴兵全是用来造势的,封淡淼怎么可能活过来?他坚持这是北僚人造的谣,就是为倾吞中原,哪怕这很有封淡淼的作风。
舒晋对滨州沦陷一事似乎并不上心,重复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叨叨——“献祭?呵…献祭。”
他倾向这个说法,他愿意它是真的,忙问柏通:“先生可听过献祭一说?”
人前舒晋依旧称柏通“先生”,他们不便袒露真实的关系。
柏通倾向谣言一说,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世间从未有过以生人换死人的先例,所谓兵者诡道也,这俨然是贼寇的幌子,北僚人卷土重来,该是要征伐诸侯了。”
这种事吓唬吓唬百姓而已,舒晋不应该察不出。柏通想了一瞬,惊觉舒晋是奢望这个虚无的法子换尉矢才胡思乱想、信以为真。
周常:“哪怕有这种邪术,可北僚人性格仁弱,岂肯牺牲千人的性命换一个死人,而且换的还是封淡淼,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换回自己的先祖。”
探子:“传言说幽王属于惨死,怨气深重,死后乃为鬼王,召唤出鬼王等同召唤了千万阴兵,所向无敌,为普通亡魂所不能及。百姓道他幽王已不再是幽州的王,而意为幽冥的王。”
周常不屑道:“糊弄玄虚!”
柏通:“我有一疑,我大郦征讨西晏,鹿州无主,守卫不坚,而滨州是吴王的都城,有众兵把守,相比之下鹿城不堪一击,僚军为何要舍鹿州而取滨州?”
鹿州是天下臣民公认的皇城,欲取中原者必取鹿州。滨州乃鹿州之邻,北僚人都打到滨州却不碰鹿州,是什么道理?
周常想了想,道:“鹿州之地敏感,北僚人不敢入侵,怕激怒天下百姓。亦或是故意纵郦、黔不侵,以暗示世人郦王、宸王及他蛇鼠一窝。”
除了这个解释,柏通也想不到更好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