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楠兮惊魂未定,正房门已洞开。司徒逸和柳七一前一后出来。
强咽下喉头的艰涩和颤抖,覃楠兮在面上扯着一丝勉强的笑,抢先道:“方才听阿萝姑娘说你伤的不轻,我放心不下,所以过来来看看。不想天暗路滑,险些就跌倒了。”说罢忙避过迎面而来的目光,低下假装整理起衣衫。
三步之外的台阶上,柳七越过司徒逸缓步踱上前来。他月白的身影,笼在青黑的黄昏天光里,更像是一缕幽冷的魂灵。覃楠兮低垂着目光,仍然能清晰的感受到一双犀利而冷酷的眼神向箭一般射向自己。
四下死一般静默。
覃楠兮像一株木雕般立在风中,只觉寒气从脚底一阵阵涌上来。她心底的疑惑,羞愧和惧怕化成一股奇特的粘力,牢牢锁紧她的牙关,任她努力了半天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也有伤在身,不能在风口里站着,进去说吧。”司徒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打破沉默。覃楠兮抬头,见他站在屋檐下,远远的,只自上而下的望着她,他静定的眼底里没有一丝波澜。他对她的紧张和局促视而不见。
柳七回首望了司徒逸一眼,静默的侧身让出了门口的台阶。
覃楠兮点了点头,艰难的抑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借着身旁小飞的搀扶,慢慢踏上台阶,进了司徒逸的房间。
心中有事,目下也茫然,覃楠兮一路任由小飞搀扶着,顺着司徒逸的指引落座。直到身上觉出些冷意时,她才惊觉眼前这间宽敞的正房空地上只放置着一个小小的炭盆,而盆里的银炭也已燃烧殆尽,火光暗淡,热气已十分幽微。想来定是司徒逸和柳七屏开下人谈了许久,连炭火烧尽,两人都全未发觉,可见,他们谈的是极重要的事。
覃楠兮正出神,见一只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瓷杯递到面前。
“这里不比长安,找不到手炉之类精巧的玩意儿,就用这杯子替着,先捂捂手吧。”司徒逸的声音周到从容。
抬头接下杯子,才见面前的司徒逸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锦中衣,他头上束发的冠带已尽去,深褐色的长发只在脑后聚拢成蓬勃的一束,几缕落在外的发丝微微蜷曲成半圆,闲闲的伏在他肩上。他这样一幅完全居家闲适的样子,是她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的。
覃楠兮面色一赧,慌忙垂下目光,低声问了句:“你的伤势到底如何?”
司徒逸微笑道:“阿萝是说了些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覃楠兮理了理思绪道:“将军受伤毕竟是因我而起,若将军真有些微闪失,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司徒逸摇摇头笑道:“这事虽与你有关,却不全是因为你。李叁决心要杀我,就算躲了这次,还会有下次,好在我这里有若卿,他那点儿毒还奈何不了我。”
见他谈笑风生,覃楠兮心底宽了些,淡淡笑道“是将军吉人天相。”
司徒逸刚要开口,就被一旁冷眼旁观的柳七打断道:“既然将军有客,柳七便先行退下了。”
司徒逸抬眼望了他一眼,笑道:“若卿你不要忘了,你可已应下我找人一事的。这事从急,要用心安排才好。”
柳七点点头,转向覃楠兮道:“还请苏姑娘明早一聚,尽量将要寻之人的特征详尽告知在下,在下也好即刻出发去五泉村老人们处查找。”
原来即便他们密谈的是些朝堂大事,司徒逸也没有忘记她要找人的事。感激的瞥了他一眼,覃楠兮起身对柳七拜了拜,道了声多谢。
柳七远远的欠了欠身算是回礼,罢了便转身出门去了。
司徒逸收回送到门口的目光,转身时顺势瞟了一眼覃楠兮和她身边一脸茫然的小飞,便默不作声的行到堂中,自一旁的炭笼中夹了几粒炭,拢到盆中,起身转向小飞道:“劳烦小飞爷,去前园耳房替我传个话给莫丹,就说明早不必备马了,让他自己一早回营就好。”
小飞眼中精光一闪,明白过来,司徒逸这是刻意支开她,忙唯唯应着,闪身出了门。
吱呀一声,门又关上。空阔微冷的房里,只剩下司徒逸和覃楠兮。气氛登时有些尴尬。
司徒逸也不作声,只坐在她对面,安静的看着她。
覃楠兮心虚,别过头望向门口,假装看着小飞的背影。
“她早走了”司徒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毫不留情的戳穿。
覃楠兮仓促的收回目光,斟酌了半天,还是客气的迂回“你不是说明天一早要回大营,怎么方才又命莫丹独自回去?”
司徒逸淡淡道“还有些事要处理,来回奔波反而不便,索性就在府上多住些日子。”
他一收声,房里又只剩下一片迫人的静默。
覃楠兮努力张了几回嘴,可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司徒逸看着满眼犹疑的她,低叹了一声,解围般道“楠兮,这里只有我和你,你若想问我什么,不妨直说。”
“我”覃楠兮咬了咬唇角,暗暗挑拣着心底一个又一个疑问。半晌,才轻声问:“你曾嘱咐我不可对任何人偷漏我从长安来的事,为何你方才要对柳先生透露?”她心弦紧绷,紧张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司徒逸瞧见,眉心微不可见的蹙了蹙,起身自塌上扯了件自己的长袍披到她肩上,才又回到她对面落座缓缓道:“若卿很聪明,我若想瞒着他你的真实身份,就必须事事合理。先父故交大多已是高宦,你若真是我世叔伯之女就必然是从长安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