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府门口,三辆马车依次排停,家里的下人们正围着马车穿梭忙碌。萧落梅站在一旁,一会儿指导器物置放的顺序,一会儿又嘱咐下人小心手中的书卷。
覃楠兮站在一旁,默然看了半晌已装了半车的家什,和那两辆府上常用的锦厢马车。直到萧落梅转身相向时,才施施然行了个常礼,问起来:“嫂嫂这是做什么?”
萧落梅迎了上来,伸手刚要去牵覃楠兮,猛见了她眼中的戒备,只好讪讪的收了手,温和道:“我也不知道你哥哥做什么这么安排,只是听命行事罢了。你哥哥说城里焦热烦乱,让我收拾了城外的庄子,说是咱们一家过去住些日子避避暑气。”
覃楠兮抬梅凝了萧落梅一瞬,冷道:“听命行事?嫂嫂的意思是,不得已而为之?”
萧落梅明知她在说假造书信的事,却还是装起糊涂来:“可不是嘛,妹妹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看着是个极温和的,其实性子执拗着呢。他命我安排大家去庄上避暑,我又能说什么?”
“爹爹病的沉重,怎么经得起颠簸劳顿?”覃楠兮无奈转话,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嫂嫂,她即使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又能如何?
“爹爹的车里已着意添了许多被褥垫子,一路上车再行的慢些,有你和你嫂嫂看护,路途也不甚远,应当不会有大碍的。”覃楠甫自府门里出来,怀里抱着一摞他的宝贝古书,一面小心的放到车厢中,一面轻声对覃楠兮道。
覃楠兮迎着他,屈膝行了个礼,起身便抿紧了唇,立在一侧再不言语。这是若水庵外那一晚之后,覃氏兄妹第一次再见。眼前的覃楠甫清瘦的身形拢在一袭竹青道袍中,神似一株当风而立的瘦竹,弱则弱矣,却有几分誓死不折的气韵。
覃楠甫仔细的堆垒着他的宝贝古书,只待它们全部按他的心意放置妥当了,才回过头,望向了覃楠兮。
“楠兮~”他轻唤了一声,唇齿间有些覃楠兮猜不透的奇怪语气。
“哎,罢了,快收拾收拾吧,尽早动身。”覃楠甫犹豫了半天,还是咽下了话,转身向书房去。
“哥哥!”覃楠兮随步上前,她在等自己的亲哥哥欠她的一个解释。
覃楠甫微蹙着眉头,斟酌了半天才道:“楠兮,你别急,等过了这段日子,等尘埃落定,哥哥再告诉你里面的曲折,总之,总之~你现在不必因为兄而惭愧就对了!”
“什么是尘埃落定?”覃楠兮不动声色,紧凝着哥哥逼问。
覃楠甫迎着她无奈一笑,摇了摇头。他看的出她眼底明知故问的神色。眼下的当口,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口中的“尘埃落定”指的是新太子受封甚至是登基一事?
覃楠甫凝了她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她,只不咸不淡的嘱咐道:“你好好替哥哥照顾爹爹。哥哥眼下还有很多事要做,恐怕暂时不能膝下尽孝,就先有劳妹妹了!”说罢便转身进了书房,又自顾自忙碌起来。
覃楠兮望着他竹青的背影,只能无奈的转身向外。
回程的路上,她看到一些贵宦家的车马在不断出城,当时还深觉纳闷。此时见了家里的忙碌慌乱的光景,也明白过来,以哥哥正身处风暴核心的位置,他既然安排举家离城,恐怕是避难多过避暑。而她一路所见的那些赶着出城的贵宦家眷们,也多是得了些风声,宁信其有的逃命去了。
覃家的田庄在长安城西,那里有一片背山面水却又十分疏阔的土地,是一大片上风上水的好地方,因而那一带从来都是城里贵宦的别院田庄的聚集地。覃家的田庄是先帝所赐的土地,也在其中十分利好的位置。只是因为覃子安一向不好居住奢华,又确实没有闲钱,因而那地也就一直只当作田庄使用了。
覃家田庄土地肥沃,眼下又正值焦夏,正是瓜果挂枝,鱼肥藕壮的好时节。虽然覃家的田庄四周起了土墙圈围了起来,可在城西连片的贵家别院当中,这样绿意盎然的一片也是十分另类的。
田庄上一直未刻意起过屋舍,仅有的几间木屋也用了多年,都已有些老旧了。好在萧落梅能干,早着人收拾的洁净舒适。覃子安父女又不是十分讲究舒适的人,因而到了庄上,父女两人也不觉得不适。
覃楠兮服侍了覃子安服药休息,出了房门,落眼见四下葱茏的绿意,一时兴起,支走了程嬷嬷,又命家人不得跟从,想要自己走走看看。
虽然这庄子是他们覃家的产业,每天也都有府上的人奉萧落梅的命来这里拿取蔬果水产等,可覃楠兮却很少来这里,更未曾在庄上留宿过。
城外本就静谧,加之天色也渐渐黯淡下来,覃楠兮周身浸在蔬果半熟的清香气里,沿着田畦缓步而行,又揣着沉重的心思,不觉就越行越远。丝毫未留意头顶的晴空已换了阴云,只到听见几声轻雷,她才惊觉天气骤变。
果然是五月的天气,孩儿的脸面,头顶上的乌云刚迫人而来,大雨就几乎撑不住了,覃楠兮回头看了看遥远的屋院,心知是赶不及回去了。正一筹莫展,抬头猛见不远处鱼塘边上有一间小小的木屋,正孤零零的立在乌云下。
覃楠兮当即提着裙角飞奔向小屋。额头才刚伸到屋檐下,身后就已经是大雨劈里啪啦的倾盆而下。
这间小屋紧着庄上的边墙而建,虽然是用木板搭建而成,可却打理的十分利落干爽。木墙上挂着一件蓑衣一顶斗笠,墙根儿上一张木板搭的床榻,塌上铺着